夏侯淮信像是掰回一局一样,好好发挥了一下为人兄长的威风。
又是瞪,又是叹气,表情极为丰富。
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还将夙心手里的玄砂印拿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用牙咬了咬,确定咬不动之后,又夸了一番,说这玩意儿果真是个好东西……
“这东西,我是肯定不能还的,留着有要用,至于陛下为何会将物件给我,哥哥,既然你明日要陪我一起进宫,那到时候就知道了。”夙心故意逗他。
夏侯淮信吐了口气:“为兄也不是事事都能惯着你的,你可等着吧,若是陛下真让你嫁入皇家,那我……那我可就真生气了啊!”
陛下平白无故送东西,那是陛下的错。
但他妹竟然坦然的收了,也不对。
夏侯淮信很担心,这做妾有什么好的,皇家的妾,更是惨。
“妹妹,咱们的姑姑……那是最命苦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会短命,所以她占着陛下嫡妻的身份,却什么都没有,陛下深情,可实际上……也只是姑姑死得早,让陛下多几分怀念罢了,可除了怀念,还有什么?陛下子嗣繁盛,还有三宫六院,这女人,只要与皇家沾了边,一辈子就没有开心可言了,你明白不?”夏侯淮信认真的说道。
这么一说,夙心也心软了些:“哥哥想多了,陛下乃我亲父,送件东西给我防身而已。”
若是夏侯淮信再凶些,她就不说了。
但她这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夏侯淮信还有好些道理要讲呢,然而嘴一张,就被夙心的话堵了回去。
他掏了掏耳朵:“生父?是我理解的那个……生父?”
“我生母便是你的姑姑,先皇后。所以我非你堂妹,而是表妹,陛下最近提到的那位肃德公主,便是我了,还没回宫,此事我也不想宣扬,只是劳累哥哥胡思乱想,心中难安……”夙心条理清晰的说道。
夏侯淮信手抬了一下,示意夙心安静下来。
他脑中有点乱,需要先捋一捋。
皇后姑姑的女儿……大公主,没死?堂妹没了,最近他还想着要开祠堂给妹妹上族谱改姓夏侯,所以这事儿……也没了?
不,这打击太大了。
表妹。
表妹也还好。
可表妹不姓夏侯了,她姓萧……而且是大公主!大公主地位高,他这兄长做得就不像兄长了,岂不是要像个孙子一样!
夙心见他一脸焦躁,自己先溜了。
夏侯淮信坐在那儿呆了好久,哭丧着一张脸,但过了俩时辰之后,又觉得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假的,夙心这个妹妹最是精明了,定然是嫌他话多讨厌,故而才会骗他,躲个清净!
没错,就是如此!
一早,宫里派来的马车到了,规格比普通公主所乘坐的还要高上一等,夏侯淮信也挤了上去,仍旧装作没看见一样,装瞎做聋。
谁也不能体会他的失落!
自家的小妹妹,与公主表妹,这意义完全不同!前者那是追在他屁股后头跑,听话乖巧,后者那是尊贵端庄又遥远!
既是表妹,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他一路无言。
进了宫,没多久便被领到了殿上,陛下就在那儿,他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的站在了一旁。
夙心也行了礼,被叫起身之后,这才抬头看到了自己的生父。
永瑞帝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是身为帝王,每日处理政事,故而颇为劳心费神,故而身子骨如今已经不是十分强健。
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威严,一双眼睛不怒自威,身上穿着帝王常服,向她靠近了几步。
很快,夙心感觉到一双手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眼前,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这些年,朕也不曾派人去寻过你,你心里可否有怨?”
“没有。”夙心一脸平静,笑了笑,也是尽量做出了些为人子女该有的崇敬,“从前不明身份,过得也好,有生之年能寻得生身父母已是侥幸,怎会生怨,何况当年之事,我……女儿也听外祖母提起,父皇母后都是为了我好,冷仙师拼了性命,也的确换来了我平安的机会,女儿心中,不胜感激。”
她这话,并没有半点作假。
她这些年也琢磨了一下自己穿越的原因。
只怕,并非她运道好,才能有一次重新挽回气运的机会,而是当年她养父,用了什么禁术法子,将“后世”的她召唤而来,“乔大丫”的必死之局当时是破不了的,故而也只能求来生后世……
“你能活着回来,你母后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高兴,朕让人在宫外建了公主府,但这宫中也留了一处宫殿,你常在宫里住一住。”永瑞帝又道。
他也有些克制,看着这多年不曾见过的女儿,很想生出亲近来,然而人已经长大了,又不能如孩子那般捧着抱着,故而也只能说些生硬的话。
不过如今能活着已是最好,哪怕不亲厚,他也是无憾了。
“好。”夙心笑着应道,“儿臣这是第一次进宫,宫中规矩都不甚懂,父皇赐儿臣一嬷嬷教习一下吧?”
她琢磨着,嫡公主这身份惹人注意,她又是从民间来,不如自己先开口,也省得之后讨人嫌。
永瑞帝人一愣,随后皱了皱眉头:“你只按自己喜好来便是,你是朕的嫡公主,也无需那么在意规矩。”
“父皇待我好,我也不想往后给父皇惹麻烦,凡事多学些没坏处。”夙心坦荡的说道。
规矩这东西,是要学的,便如律法一般,自己琢磨透了,自己不犯错也不会让别人挑了刺。
她初来乍到,能仗着宠爱横行一时,但宠爱这东西虚无缥缈,不可全心依靠。
永瑞帝看着她这端庄客气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心酸。
若这孩子养在他身旁,怎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在乎规矩?
这是患得患失,生怕惹了他不快,才会如此委屈自己。
“朕派个教习女官给你,学个三五分也尽够用了,一会儿陪着朕用膳,再去瞧瞧寝宫。”永瑞帝说完,这才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人,便往夏侯淮信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哭丧着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淮信,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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