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容毓只吩咐谢锦去迎接湛若,但挡不住大臣们对这位特殊客人的好奇,议事结束之后,大臣们纷纷站在宫门口宽敞的地方,等待着这位客人的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谢锦策马奔出皇城,乍一看到眼前一幕,还以为是哪家花魁游街来的。
一顶华丽的蓝色软轿由八人合抬,轿子里绰约斜卧着一个体态修长纤细的身影,单手支额,慵懒假寐。
软轿两侧的柱子是由雕花梨木所制,四面垂落的蓝色轻纱帷幔随风轻扬,看起来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骚包气息。
抬着轿子的八个人皆是少年,四人穿白衣,四人穿黑衣,看起来跟黑白无常一样。
纵然谢锦常年流连花丛,见惯了妖艳姑娘和各色浪子恩客的打扮,此时也不免对眼前这人的审美风格感到一阵脑抽。
“湛若王子?”谢锦开口,一双丹凤眼挑起三分笑意,“在下谢锦,奉摄政王之命特来迎接王子进宫。”
软轿里好一会儿没动静,唯有冬日寒风拂过轿帘,吹得轻纱帘幕扬起一角,隐约露出轿中人冷玉般瓷白的肌肤。
谢锦眉梢轻挑,唇角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湛若王子睡着了?”
“本王子要摄政王亲自来接。”轿中青年开口,声音如玉击冰泉般清冽好听,却是一开口却流露出了任性与霸道,“你们东陵大臣们耳朵聋了,还是摄政王腰腿不好,行动不便?”
谢锦端坐在马上,声音淡淡:“今日阳光还算不错,不过眼下正值三九严寒的气候,到了傍晚太阳落山时分,气温骤降,会冷得让人吃不消。王子殿下衣衫单薄,是想在这里挨冷受冻继续等,还是与我一道进宫见见女皇陛下,跟女皇陛下对坐着烤烤炉子,喝杯热茶取取暖?”
不得不说,谢锦很懂得“上城伐谋,攻心为上”的道理,轿中青年原本还想再拿拿架子,听到他这番话,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冷冷一哼:“本王子就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淡淡朝两侧抬轿的少年吩咐:“起轿。”
谢锦轻哂,调转马头驶进城门。
八名少年抬着软轿,速度不快也不慢,看起来当真是训练有素的速度,太快了风大,会掀起蓝色轻纱帘幕,让轿中人的容颜完全展露于人前,失去了原有的神秘感,太慢了则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所以快了慢了都不行,必须全程保持在一个让轿中人若隐若现的速度。
谢锦向来长袖善舞,兼生了一张能魅惑众生的容貌,在大多时候几乎都是无往而不胜,满城的老少爷们和姑娘他没有搞不定的,可遇到这位湛若公子,却偏偏踢到了铁板似的,一路上主动与对方说话,这人始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谢锦忍不住怀疑,这区区羽国王子哪来这么大的架子?
“关于各国派兵攻伐一事,是湛若王子的计谋吧。”谢锦转头瞥了轿子里一眼,“不知王子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瓷白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卷,湛若的声音听着很是恼怒,“当然是让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滚出东陵。”
鸠占鹊巢的家伙?
谢锦眉眼微深,心里思索着他说的这个人是容毓还是南曦?
此人一上来就设计放出预言,造成东陵被围攻的假象,八百里加急不是玩笑,若非有九霄阁无处不在的探子掌控着各方动静,此番只怕真的要相信东陵眼下已是四面楚歌的处境。
所以谢锦看得出来,湛若王子此番是动真格的。
他是真的想让东陵大乱,最好能乱成一锅粥才是,而且他的架势必然是冲着容毓或者南曦来的。
亦或者,是冲着两人一起。
鸠占鹊巢。
虽然说的并不对,但目前能被冠上这样说法的人只有容毓和南曦,因为两人来自大周,却成了东陵之主。
谢锦语气淡淡:“湛若王子跟东陵有仇?”
“干卿底事?”
谢锦一噎。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问话被人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一时竟觉得新鲜。
沉默片刻,他漫不经心地一笑:“王子虽然身负异能,可羽国毕竟只是一方小国,若真惹怒了东陵,区区方圆几千里的疆域应该禁不住东陵铁骑半月攻伐。”
湛若闻言,只冷冷一哼,似是不屑。
随即轿子里又没动静了,唯有书页被翻过的轻微声响划过耳畔。
谢锦并不生气,只淡淡道:“或者我应该换个猜测,王子是跟东陵摄政王有仇。”
“他是大周摄政王,不是东陵的。”湛若声音微冷,“身为东陵臣子,你也是个数典忘祖的东西。”
谢锦脸色一青,突然间很想一掌把这个讨厌的家伙送回城门外。
若非此人身怀几分本事,他又非常想知道他究竟怀着什么目的而来,此时定然把他的轿子击碎,让他摔个狗吃屎,风度全无,看他还能不能做出这一副淡漠无欲神仙公子般的姿态?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心里闪过,作为东陵帝都第一名门贵公子,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失控暴躁的事情?
为了避免心情不好的程度加剧,接下来的一段路谢锦没再主动开口,然而顾忌着湛若王子骚包的特质,他们行驶的速度委实不算快,直到天黑才抵达宫门口。
之前北疆太子和南越丞相进宫,都必须下车步行入内,且解下身上兵器交由当值的禁军保管,可湛若王子偏不遵守这个规矩。
“要么让女皇陛下和摄政王亲自来接我,要么让本王子进宫。”他依然保持着斜卧的姿势,动都懒得动上一下,好像没看到宫门外等候着看热闹的大臣们,“不然本王子立即打道回府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各国围攻东陵的假象很快就会成为事实,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东陵维持了六百年的和平将自此终止,接下来的数年里都将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
“够了。”谢锦挥手,示意禁军放行,“湛若王子是贵客,自然该款待。”
大臣们眼神微妙地看着随风轻扬的蓝色轿子,暗道这羽国来的王子当真是好大的谱,好特别的风格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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