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晚的手指微微僵住。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爸爸没事，就在隔壁病房躺着呢……不过爸爸的腿受伤了，暂时不能过来看你……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呀，这样就能去隔壁病房看爸爸了……”
顾明珠的右手无力的松开。
她抬了抬左臂，抬不起。
想坐起身体，也完全使不上劲。
“妈妈，你才刚醒过来，先好好躺着，动来动去会消耗力气……”
云小晚帮顾明珠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用棉签沾了水，润湿顾明珠干枯的嘴唇。
姜凛坐在病床另一边，声音低沉道：“妈，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等你好起来之后再说。”
顾明珠艰难的点了点头，她在云小晚的手上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我想休息。”
“那妈妈，我和大哥先出去了。”
云小晚站起身，和姜凛一起出了病房。
两人走到了病房门口不远处的阳台上。
清晨七点的京城，空气里满是冬天的寒意，云小晚抱着自己的手臂，唇角弯着，却没有笑意。
姜凛没忍住点了一根烟，这几天他抽的烟，比他过去二十多年都要多。
他缓缓道：“小晚，我还没问过妈妈的病情，醒过来之后，后续的治疗还需要多久？”
云小晚唇间干涩，她苦笑：“你这两天一直在忙爸爸的事，我不敢告诉你……”
姜凛的心蓦的一沉。
不敢告诉。
那就说明，妈妈的后续治疗恐怕会很棘手。
“小晚，没事的，我什么都遭得住。”
经历了父亲意外死亡，还有什么事承受不住呢？
“妈妈的左臂和左腿粉碎性骨折，以后可能废了……”云小晚垂下眼眸，“最重要的是，妈妈的脊椎出现了问题，做手术也没用，也就是说，妈妈以后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辈子……”
说着，她强扯起唇角，“不过只要妈妈还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了，我会照顾妈妈一辈子，让她每天都快乐幸福的活着……”
姜凛浑身发怔。
妈妈这么一个骄傲的人，真的能忍受自己一辈子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吗？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我想办法联系国外知名的脊椎科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将烟头摁灭，匆匆朝电梯走去。
云小晚没有阻止。
姜凛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人脉资源很广，应该会认识国外很厉害的医生。
如果妈妈的脊椎能被治好，这将会是最大的幸运……
阴霾了多日的京城，终于有太阳出来了。
云小晚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不管怎么说，妈妈都醒过来了，他们这个家还在。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汗臭味和各种味道混合交杂，她似乎有两天没换过衣服了。
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休息的顾明珠，决定先去医院门口随便买一套衣服换上……
滴答滴答——
病房里只能听到药液一滴一滴落下来发出的声音。
顾明珠阖紧的眸子抖动着，长长的羽睫不停发颤，她慢慢的又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天花板，眼前却浮现出了车祸前的最后一幕。
一辆跑车突然超车，她的丈夫把着方向盘躲避，却因为道路蜿蜒曲折，一个不慎，车子撞到了围栏上。
她吓得失声惊叫，姜祁文将她死死地护在怀中。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时，她勉强睁开眼睛，然后看到她的丈夫，头上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鲜血不停地从姜祁文的后脑勺里流出来。
这是她昏过去的最后一幕。
明明是后脑勺受伤了，小晚怎么说是腿伤到了呢？
这不对劲……
正好这时，有护士进来测量病人温度血压。
顾明珠一把抓住了护士的手，她飞快的在护士手上写下一行字。
这个护士整天穿梭在重症监护室，见多了这样的病人，她看清了顾明珠写的字，一边甩温度计一边道：“这位夫人还是不要太伤心难过了，你昏迷的这几天，你的女儿一直守在病床边上没有睡过觉，我在医院待久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孝顺的孩子……”
“人呢，凡事要向前看，就算是为了儿女，也该好好活着……现代社会医学越来越先进，以后说不定会有办法治疗你的脊椎，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站起来的……”
顾明珠的眼珠凝滞在眼眶里。
她的唇抖动着，发不出一个字。
她再次抓住了护士的手，缓缓写下几个字：“我的丈夫呢？”
“听说已经火化了……”护士刚说出一句话，猛地又愣住，连忙道，“哎呀，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得问你儿子，都是他在处理。你的体温正常，血压正常，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就能拔掉气管了。”
护士记录好数据，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顾明珠眼底的光，缓缓熄灭。
昏迷的这三天，她是能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
她清晰的听到有人提起过，说姜祁文为了救她，当场死亡。
可她不愿意相信，她宁愿这只是一个梦。
但，不是梦。
因为姜祁文用生命护住了她，所以，她没有死。
她虽然活着，可是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最爱的人离她而去，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她再也不能站起来了，会成为凛儿和小晚最大的负累……
她睁开眼睛，是想见见姜祁文，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她更加爱他了。
可刚刚护士说，她的丈夫，已经火化了。
所以，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吗？
顾明珠阖上眸子，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
……
云小晚挑了一套运动服，正要付款，却发现手机忘记带了。
她只好跟老板说了一声抱歉，赶回医院取手机。
她走到顾明珠的病房外，看到病床上的人还安静的躺着人，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推开病房的门。
她在陪护的小床上找了找，没找到。
于是又蹑手蹑脚的走到病床边上，一过来，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云小晚一个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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