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朝激情地一通话语过后,整个会议室里却显得格外宁静起来。
“诸位,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深入到江临,所调研出来的结果。”严朝两手按着桌子,急切地想得到众人的附和。
“严总,您有些风声鹤唳了吧?!我们确实感激董事长这些年来的提携和栽培,也愿意与董事长站在一起共进退。但与中海集团挑起争端,这并不符合明康的发展利益。中海虽然正在扩建厂区,但目的不明,没有经过深入了解,就在商业上树敌,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下面的一个董事,直接说出了其他人都不愿挑明的话。
“明康这些年,靠得是谨小慎微、和气生财,咱们与中海之间,并没有尖锐而突出的矛盾。彼此间在维持着一种默契的同时,还能在技术上有所交融。这个局面要是由明康来打破的话,咱们情理上站不住脚不说,后续万一败了,这损失也不是咱们能承受的。”谭副总也适时地提了一句。
谭副总作为明康的左膀右臂,也是在商海风雨里趟过来的。他平日里很少发言,因为董事长就能顾全大局,他只需要站在董事长身边,给予支持的态度就够了。
话不多,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战略格局,聪明人都会把自己掩藏起来,以“大智若愚”的形象来示人。董事长在这里,大家自然是一副“随声附和”“马首是瞻”的态度,因为董事长的判断不会出现大的失误。但如果董事长不在,他们也不是一群无头苍蝇。今天能坐在这里的,又有几个不是老谋深算之人?
谭副总一开始对严朝的印象还不错,这个人执行力很强,凡董事会商讨出来的计划,他都能激情满满地去完成,是公司里的一杆好枪,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人。而职业经理人,就是董事会的执行人,他只要把命令执行好了,自然会赢得大家的欣赏。
可自从上一届企业家峰会过后,谭副总感觉这个年轻人就有些不踏实了。
投资黄龙县这个事情,谭副总打心底里是反对的,因为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它不能在短时间内,给集团带来预估的效益。而且长途跋涉,人生地不熟,又要面对北方陌生的市场,这里面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他以为董事长会带头拒绝这项提议,结果却不曾想,董事长竟然第一个举手表决同意了。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董事长的恩人,就是黄龙县人士。董事长是出于私心和报恩的目的,才力推了这件事。
现在更不得了,董事长一卧床,严朝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与他之前做事的方式,似乎判若两人。他似乎不再满足于“执行”这项工作,反而开始牵头,要为整个集团制定战略方向。
是太过年轻而急于表现自己,想在董事会的人面前,展现出更多的能力?还是他本身就有别的目的,而要把明康引向歧途?
“严总啊,你反映的这些情况都很及时,我虽然不能代表整个董事会,但作为明康集团的一员,我对你如此认真负责的态度,也表示感谢。”谭副总依旧是那副大智若愚的样子,给足严朝面子和台阶说:“这么大的事情啊,不能急于一时就下结论,为董事长出气这个事情,更不能义气用事。”
严朝瞪着眼,刚要出言反驳,谭副总立刻抬手打断他,又说:“当然我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不站在董事长这边。可凡事都要先摸清状况,制定出详细的计划,推演出咱们能成功的可能性以后,再执行也不迟嘛!真像你说的,咱直接拿技术相威胁,那中海的面子又往哪里挂?咱不也用着人家的微处理技术吗?真撕破了脸,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商业思路。”
这时严朝才争辩道:“谭副总,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让明康拿技术震慑对方,让中海不要插手高王庄的事。如果中海非要插手,咱们再与其对抗也不迟。而且中海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已经制定了‘南下战略’。如果咱们不早做打算,提前出击,未来会很被动。”
“我理解你的迫切心情,但我还是坚持,等董事长身体康复以后,由他老人家来定夺。”谭副总不紧不慢地笑道。
“真到了那时候,可能就晚了;别等人家真的打上门,咱们再仓促制定防御计划。被动挨打,远比不上主动出击!”严朝捏着拳头警告道。
“出了事情我负责,董事长不在,没有老大哥点头的话,咱们还是保守一点好。你也辛苦了,听说你刚回来就去找董事长复命,这两天先休息休息吧,等人齐了,咱们再商议这件事也不迟。”说完,谭副总便第一个起身离场。
当会议室里人群散去,仅剩严朝一人孤零零站在台前时,他的身体还在打着哆嗦。
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不,中海集团的“南下战略”是真的,自己也正是基于这个事实,才有勇气说了今天这番话。是这帮老家伙太顽固了,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严朝虽然嘴上硬气,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董事会的反应,跟他预想的竟截然相反,这使得他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于是他离开公司,打车去了厦州国际酒店。他必须要找专人,来分析一下自己的计划是否存在漏洞。
电梯直上22层,他在一间会客厅的茶室里,默默地等待着。透过茶室的窗,他望着厦州繁华的景色,记忆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9年前,拉回了那个落魄的自己。
当时凭父亲一些微薄的关系,自己进入了大企业。一边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一边研读着各种成功学书籍。他将这些成功学内容背下来,并练就了一副好口才。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些底子,在公司的销售业务上,瞬间干得风生水起。
那时的自己真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不管多大的客户,都能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下,签订大单。
凭着这身本事,他步步高升,最后被举荐进了“厦州联合集团”,成了这个城市背后,财阀组织里的一员。
自此他更是平步青云、接受各种商业包装,在联合组织旗下的公司里任职镀金。他以为自己有了更厉害的能力,有了超脱于年龄的智慧,当然他也从不敢懈怠,一直学习着、努力着,悉心维护着头顶上的光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进了明康集团,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偏偏去了黄龙县之后,严朝发现自己的能力不够用了!其实他已经够小心了,也是挖空了心思来制定战略。
而此时再回首,他才深切地意识到,“商业”这个东西是要有天赋的,不是靠着光环和口才的加持,就能弥补的。
那个高原、那个孙涛江,一副农民企业家的打扮,却把自己的计划全部看穿。如今严朝再面对他们,只剩下无力和彷徨。
尤其今天,当董事长不在,当自己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那些一向听话的董事们,那些看似毫无主见、只被董事长牵着鼻子走的人,却集体失声,令自己有些下不来台。严朝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放在往日,他们至少会提个反对意见;而今日,却连商讨的余地都没留。
这种失落,使他心里特别不踏实,好在茶室外面,已经飘来了一股浓浓的雪茄味。
“领导,您来了!”严朝赶紧起身恭敬道。
“你还有脸来这里?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本以为你会比陈飞强出好几个档子,结果也是外强中干,华而不实。”对方当头棒喝,面色十分不屑地坐了下来。
“对于在黄龙的失利,我向领导做出检讨。是我错估了高原的能力,前期没有进行深入的调研和……”
“够了!该说的,陈红都已经跟我解释了。如果你过来,就是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的话,那就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对方吸着雪茄,缓缓吐着烟雾道。
严朝深深吸了口气,把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把他目前,将明康集团引入竞争的计划,跟对方汇报了一遍。
可对方听完之后,却一拍桌子说:“你太急于求成了!小严啊,一个谎言是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的。为什么不听陈红的劝告,如实地把情况汇报给谭明康?取得他的绝对信任,成为他的心腹,不是更好吗?”
“可谭明康一旦跟高原认了亲,咱们只会更被动!高原与中海集团关系匪浅,这不是在帮中海拉强援吗?”严朝争辩道。
“中海就是铁板一块?唐家与周正渊斗了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这个事情。现在唐震上来了,却被周正渊一直压得喘不过来气;他现在正害怕,周正渊转手占据他在江临的实权。因此唐震也需要强援,来与周正渊进行内部斗争!”
一口烟雾吐到严朝脸上,对方继续教育道:“唐震是高原的亲家,如果他私下里开口,让谭明康帮忙对付周正渊所管辖的业务,这里应外合,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拿下了周正渊这个威胁,中海就相当于自断一臂,对咱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这……”严朝瞬间懵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教你做事?你的一步错棋,会让我们整盘的战略,都得跟着调整。要不是你在明康集团,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我真想亲手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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