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之间，陆离也不免有些尴尬。

“可能是看到我要上场，心里有些紧张，所以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你别多想。”

司缨才不关心陆峰为何心情不佳，就算是对她有情绪，她也不介意，反正再过两天他们之间的账就可以清一清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天司缨对陆峰的态度也是愈来愈敷衍，连以前装出来的那份“敬重”，现在有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就像刚刚那样，她差点直呼其名。

“少林寺的罗汉十八棍虽然可攻可守，坚不可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缺口，一会儿你就这么做……”为了避免对话被别人听见，司缨只能靠在陆离的耳边说悄悄话。

开始陆离还有些不能理解，听到最后眼睛却是直接都亮了。

一阵耳语过后，司缨又拿出一粒药丸给他。

“你把这个吃了。”

陆离一眼就认出，这是原岭给她的聚元丹。

他不解道：“我现在又没受伤，吃这个作甚？”

司缨自有她的顾虑：“你的凝滞之症到底是个隐患，面对普通高手或许不怕，但如果了悟真像你们说的这般厉害，到时候你若是频繁动用全身内力，只怕内力又会呈阻塞凝滞之相，这聚元丹可助你真气流转，疏通经脉，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真气阻滞的情况。”

未曾想过她连这个都帮他考虑好了，陆离心中甚是温暖，向她保证道：“放心，这一战我一定会赢的。”

必须赢！

司缨却道：“打不赢也没关系，最重要是把命留着。”

陆离微怔，下意识问道：“你不是很想赢吗？”

司缨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有点不知所措，只道：“我确实很赢，我也相信，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赢的机率还是满大的。只不过凡事都有万一，我自然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的最坏打算就是吃书？”陆离忍不住逗她。

司缨脸颊微微一热：“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你只管好好比试就行。”

一顿过后，陆离又听她咕嘀了句：“……而且吃书哪能跟你的命相比。”

陆离听着她的话语，满腔柔情几乎都要溢出来。

—

半晌过后，比试终于正式开始。

陆离对了悟抱拳，行了一礼，了悟单手对陆离念了声佛号，两人的身影就有如满弓的箭一般立时窜飞出去。

剑光一闪，瞬间就被横扫而来的长棍挡住，陆离提气而起，踏着棍身一个纵跃，剑尖直接刺向了悟的面门。

了悟连忙提棍一挡，却生生被陆离逼得退后数步。

他后脚用力一踩，一个千斤坠，这才稳定身形。

手腕一转一拧之间，长棍竟被他耍得虎虎生风，夹杂着丝丝气刃朝陆离而去。

陆离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往后一跃，足尖在地上轻点后，人又像鱼儿般窜出，再度朝了悟扑了过去。

了悟马上收棍回守，不料陆离所使的只不过是个虚招，只见他忽然撤回长剑，另一只空手往前一探，一扣一扭，了悟手上的长棍就差点到了他的手上。

了悟骤然脸色都变了，一惊之下另一只手忙运起内力，挥掌打向陆离胸口，及时将长棍抢了回来。陆离回剑一挡，不仅挡下了悟的攻击，接着手腕翻转，又是一招“有凤来仪”朝了悟招呼了过去。

“有凤来仪”是徐家剑法中最为精妙也是最为出名的一招，当年徐婉钧就是靠着这一招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也是徐家人中使这一招使得最好的人。

大家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又在她儿子身上看到这一招。

只不过这一招还需要配合身法，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并且使得好看，如今被陆离以这么一个刁钻的角度使出来，当真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的味道，而且威力也大打折扣。

可尽管如此，面对陆离的突然变招，了悟还是险些招架不住。他觉得今日陆离所使出的招数，当真诡异极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一会儿，陆离与了悟一手对招拆招，一手抓棍，就这样交手了数个回会。

了悟之前差点吃了亏，这次说什么也不肯离手，大有那种棍在人在、棍丢人亡的坚决。而陆离的那只手就像焊死在棍上似的，始终稳稳地抓着棍身。

这不是司缨第一次见到陆离跟别人动手，可是这一次，她却莫名有些紧张。

陆离说得对，了悟的武功确实很强，也很年轻，看起来顶多也就比陆离大个五、六岁。

不过司缨敢说，凭陆离的资质悟性，只要他的凝滞之症能治好，五、六年后，他的成就一定要比今日的了悟高上许多。

说到底，陆离还是吃了年纪的亏。他太年轻了，习武时间比别人短，对敌经验不够别人丰富，以致于上次才会惨败。

陆离和了悟交手的速度愈来愈快，围观的各派弟子看得眼花缭乱，还没有看清楚他们使的是哪一招，他们都已经往下拆了几招。

原岭看得直揉眼睛，啧了一声，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话语未落，他转头望向司缨：“你刚才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原岭不知道司缨和公羊柘打赌的事，只是单纯以为司缨会不会像在苗府那会儿一样，给陆离开小灶。

司缨也不说是与不是，只是得意道：“阿离本来就厉害。”

了悟的面色渐渐有些难看，气息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平稳，而是多了一丝急躁的紊乱。

陆离见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差不多要来了。

他还是按照之前的部署，不让了悟有机会施展他最厉害的武功，罗汉十八棍。

上场之前司缨就跟他说过，少林寺的掌法和棍法看似无坚不摧，实际上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打得太过中规中矩，完全按照招式的变化出招，失了一点变通。这一点，许多名门正派的弟子都会犯到。

而对付这样中规中矩的武功招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打破它。

司缨让陆离忘记自己学过的所有武学招式，不要刻意去想着对方下一招会出什么，他该怎么对付，而是想到什么就出什么招。随心而转，随念而动。只有变，让招式变幻莫测，才是制敌的最高境界。

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出什么招，了悟自然也猜不到他下一招会出什么，只会觉得他出招毫无章法可循，处处透着诡异，这样做的结果还可以进一步攻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只要心理防线一垮，或者露出破绽，陆离的机会就来了。

陆离只要记住一点：就是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他出招的速度比了悟快，了悟就拿他没有办法。

最忌讳的一点：就是硬碰硬。

目前看来，了悟的内功估计要比陆离深厚，加上陆离的凝滞之症，无论是哪个原因，陆离都不适合与对方硬碰硬。

当年狐崖领被围剿的时候，司缨就领教过少林寺的棍法和掌法，这两种功夫虽然霸道强悍，但是极耗内力，打得愈久，对内力的消耗就愈多。特别是掌法，对内心的消耗，比棍法更甚。

所以司缨给陆离提了一个建议：就是缠。

了悟不是棍法了得吗？那就打得他没机会使棍，逼他只能使用掌法，而掌法刚好又是他不擅长的。

这样对峙的时间愈久，情况就对陆离愈有利。

陆离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打得这么心虚又心惊，但感觉又特别爽。

不过了悟被他缠得束手束脚，陆离同样无法放开。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又交手数合。了悟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他忽然招数一变，掌法变成擒拿手，抓住陆离的手腕，五指一紧。

陆离立时剧痛入心，手臂更是被一种扭曲的姿势扣住。

这时突听场外的司缨大声喊道：“阿离，擒拿！”

她说得简短，众人还以为她在提醒陆离，了悟使用的是什么武功，不禁笑她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孰知陆离一怔，瞬间却悟了。

他牙一咬，索性弃了长剑，强运内力用力一震，了悟被迫松手。只是未等陆离松口气，了悟更加迅猛的一招又紧跟而至。

陆离想着司缨的话，脑中闪过了悟方才使的那一招擒拿，鬼使神差，他也反手一抓。了悟一惊，未曾想到陆离仅看一次便将他的那手擒拿学了个六七分像。

本来偷学别派武功是武林大忌，但如果对方并不是偷学，而是从对招拆招之中得到的领悟，那可就大大的不同，此乃奇才也。

了悟不信陆离真有这种本领，于是手中招数愈变愈快。

陆离开始还有些跟不上，接连吃了好几次亏后，他似乎找到该怎么拆解了悟擒拿手的办法，慢慢扭转战局。

可以说，陆离现学的擒拿术是在了悟擒拿手的基础上，又根据交战情况而改良、新创出来的招式。

场外观众屏住呼吸，都被这场激烈的比武吸引了全部注意，包括高台上的那些宗主、掌门。

了悟愈斗愈是心惊，只觉今日的陆离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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