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的问话,真的很尖锐。
她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问得很冲,便有又解释道:“对不起老汉,其实我的意思是……当初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到成新寺呢?”
“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瞒你们说,当时的情况确实困难,但凡能养我们也不会把孩子送走。”老汉儿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腿,面色无奈的说:“二十年前,我们有了第七个孩子,而且是个男孩。不算这个,我已经有了三男三女,实在是养活不起了。就偷偷把孩子送到了当地的寺庙寄养。骗她说孩子是丢了。”
“这个疯女人,也真是个死心眼的。非要去找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许倾倒觉得方桂琴的丈夫实在凉薄,讽道:“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你把她的孩子就那么轻易的送走了,她能甘心?”
“可是那个时候真的不适合养孩子了。我们家在景州,景州那个地方一直都不太平,民不聊生,兵荒马乱的。”
许倾一瞬惊滞:“你们是景州人?”
“是啊,我们是景州来的。我当年把孩子送到了寺庙里去。她就不同意,整天整天的跟我闹。后来我就劝她,留在寺庙里随时可以看得到,又不用吃我们家的粮食,有何不可呢?她也就慢慢转过了这个弯儿,后来又过了几年,景州彻底的战乱了,百姓们流离失所。我们也不例外。就连寺庙都搬迁到了这个地方。”
“所以,你们的孩子跟随着寺庙迁到了成新寺,紧接着你们也离开了景州,来到了这里生活?”
“对,就是这样。自打到了成新寺之后,我家那个孩子命好,被一个男人领走收养了,从那之后就没了消息。结果这个女人找不到了她的孩子,彻底的疯了。就像是现在这样,只要一提孩子,她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方桂琴丈夫接下来的几番抱怨,许倾已经听不清楚了。
许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当年在景州而来的三个孩子这件事上。
当年从景州来的总共是三个孩子,显然,方桂琴的孩子和薛昭都在其中,自己父亲当年领走的孩子明明就是薛昭,怎么可能是方桂琴的儿子呢?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许松亦不可能平白无故领养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结合现在的薛昭,也间接证实了薛昭的身份并不平凡。
然而这,就成了方桂琴精神失常的最主要的原因。
谢凛也知道许倾为何在此时选择了沉思,他同样能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不对。
谢凛继续于许倾的问话之后,又跟方桂琴的丈夫聊了几句:“你儿子跟着寺庙来到了成新寺,你们有去看他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姓李,叫李四奎。我儿子叫李文录。之前在景州的时候,我时常会去看看他。后来离开了景州后,便没怎么去成新寺看过。我儿子被别人领走了,再怎么说过的日子肯定比留在我家要好太多了,我还能有什么奢求呢?谁知,这个婆娘就是迈不过去这个坎儿啊!这都十几年了,一直都过不去啊!”
“为什么不阻止她去成新寺?”
“这成新寺,就像是她活着的支柱。要是不让她去,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杀了我,我是真没办法。”
李四奎言语之中表露出了万般的无奈。
在谢凛与其交谈的时候,许倾默默的走去了屋外。
外面的小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院子里的水积少成多,脚下逐渐变得泥泞了起来。
方桂琴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浑身上下浇得湿漉漉的,仿佛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许倾留给她的雨伞被扣在了地上。
许倾冒着雨站在院子里,思绪万千,神情复杂的凝视着方桂琴。逐渐走到了她的身边,重新捡起了那把伞。
“你的儿子……究竟去了何处?”许倾喃喃自语着,但还是被方桂琴听到了这句话。
方桂琴神色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嘴里呜呜的吼了一大堆,许倾却听不懂一句话。
许倾确定,这个女人是疯了的。
但是在她疯之前,一定是被孩子的事刺激到了。以至于她的脑袋里仅存下来的认知,能够促使她疯狂的,只有“孩子”二字。
许倾注意到方桂琴的身后地角处,放着一根很长很粗的棍子。
这让许倾想起了尸体后脑的伤。
死者被打了不只一下那么简单,但还没把人打死。
细细想来,很难让许倾不怀疑是方桂琴所为。
她想要上前去将棍子拿起来。但方桂琴死活不给,两人就这么撕扯了起来,任凭许倾再怎么和她说,方桂琴就是把棍子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屋内,当谢凛急着走出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正见许倾在和一个疯子抢棍子。
“你在干什么呢?”
谢凛上前阻拦许倾的行为,许倾就此放了手,却不死心的说:“我想看看她的棍子,可以吗?”
这话更像是在寻求方桂琴丈夫李四奎的帮助。
李四奎不太想帮忙,但又不好对许倾的请求视而不见,便走上前去拿棍子。
谁知他刚一靠近,方桂琴发疯了似的朝着李四奎抡起了棍子,凶悍急了,吓得李四奎连连后退。
还好有谢凛的手下及时按住了方桂琴,不然眼看着她又要发疯了。
李四奎躲在一边,无奈的冲着他们倾诉:“官爷们,你们也看见了吧,这都疯成什么样了。”
随后,许倾话不多说:“有事再来找你们。”
说完便拉着谢凛离开了。
谢凛问她:“你怎么突然间这么着急的离开?”
“我怀疑方桂琴拿着那个棍子,打过死者端慧大师。”
“可是这些没有证据能证明,只是你的推测。”
至此,许倾对谢凛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猜疑:“王爷,试问如果你自己的条件不足以让孩子过上好日子,但孩子被人领养走了,你会不会因此而发疯?”
“那要看对孩子的重视程度。不过如果是我,我会更加勇敢的把孩子护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将他放在寺庙里。”
“所以,我怀疑方桂琴和李四奎之间,李四奎和端慧之间会不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从而才逼疯了方桂琴呢?”
照比许倾的猜想,谢凛得思路更加清晰:“你这个猜想,前提是李四奎刚刚的话全是假的。李文录当初到底是不是被你父亲领走了这件事,真假难辨。若你父亲当初领走的孩子真是李文录,那李文录就是薛昭,而这也将成为方桂琴发疯唯一的导火索。”
总而言之,许倾心里挺复杂色,她的内心不愿意相信是许松亦当年领走了李文录。
而李文录就是现在的薛昭。
如果真是事实,暂且不管薛昭现在做了多少的错事,许松亦的行为间接害了一位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发疯……
在许倾孩子冥思苦想的时候,谢凛已经果断的转身离开。
“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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