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退下,王氏嗔怪地迎上去亲自给时远华打扇:“这天都黑了,怎么好给孩子吃这么冰的东西,再吃坏了肠胃。”
时远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哪里就有这么脆弱,大姐儿也就是在我眼前能肆意些,过些日子进了宫,我想给她送碗汤就难了。”
时远华说着,叹了口气,从王氏手中接过扇子,自己呼呼的扇着。
王氏闻言心头不由暗喜,这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忙问:“进宫?大姐儿要进宫去?皇上这是要他们搬回宫里去住?我就说嘛,哪有出嫁的姑娘带着姑爷住在娘家的……”
时远华见她把话题扯偏,连忙摆手止住她的话头:“跟姑爷无关。”
王氏疑惑:“跟姑爷无关?那大姐儿进宫做什么?”
“今日陛下召我等进宫,商议的是太子大婚之事。”
“太子大婚不是礼部的事,怎么还拉着你一个兵部尚书聊了这么久?”
时远华叹道:“太子大婚虽是礼部的事,奈何圣上并不满意这位太子妃,因此以教导太子妃礼仪为由,命太子在弘文馆内开设女学。”
王氏闻言几分骇然:“圣上这是想,让大姐儿去给太子妃做伴读?可是大姐儿对太子的心思……她若是去做伴读,只怕要惹大祸!”
时远华点点头,十分头痛:“虽说大姐儿对太子的心思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皇上不知道,他只知道我有个顽劣的女儿。”
王氏眉心跳了跳:“老爷的意思是,圣上并不想让太子妃学好?”
时远华警惕地扫了一眼门窗,才压低声音道:“圣上虽未明说,但他今日点名的几位伴读小姐都是顽劣的主。礼部尚书的女儿温顺知礼早有贤名,圣上却以她已是待嫁之年为由,拒绝让她进宫伴读。”
王氏心中更是紧张,这种涉及皇室阴私的事,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偏时漾又是个不怕事大的主儿,她对太子存着那样的心思,若真让她去伴读,闹出点什么事来,害了她自己倒罢了,要是一个不慎搞出什么要株连全家的麻烦来……
王氏越想脸色越白,竟破天荒地帮时漾求起情来:“老爷不能想个法子回绝陛下吗?就说……就说大姐儿病了?”
时远华见妻子竟知道护着女儿了,心中一软,安抚地拍了拍王氏的手,却依旧摇头叹道:“我也不愿让大姐儿进宫,但你别忘了,大姐儿如今虽然是我的女儿,更是皇上的儿媳。”
王氏顿时没了话,按常理,时漾现在已经是出嫁女,凡事由夫家决定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个夫家还是皇家。
皇上若是铁了心要让时漾去搅混这汪水,时远华是无论如何也护不住她的。
时远华幽幽地叹一声:“只盼着大姐儿成了婚,心中能有些成算。”
……
此时的时漾对于皇上拿她当刀使的事一无所知,正轻手轻脚地将顾辞手臂上最后一块伤涂好药,想起下午顾辞背上挨的那一马鞭,又伸手要去解顾辞的里衣。
顾辞方才习惯了时漾在他胳膊上的摩挲,正舒服的缓缓放松警惕,猛地被人解开了衣襟,顿时全身的肌肉又绷紧了。
时漾见状不由得眨眨眼:“没想到你这么瘦,竟然也有胸肌。”
时漾说着,还伸出手在顾辞的紧实却显得有些单薄的胸肌上戳了戳,然后她又回忆起以往和顾辞缠绵甜蜜的时光,不由自主地就摸了上去,语气十分怀念,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猫儿见到了新鲜的鱼,声音都有些梦幻地感叹着:“手感真好啊……”
顾辞甚至还听见她咽了口口水。
顾辞憋在胸中的一口气顿时走岔了,不由得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时漾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还念叨着:“你不要害怕,我今天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不急,我可以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顾辞,还是在安慰偷不到腥的自己。
顾辞被她这么一说,本就涨红的脸更红了,他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手指攥了攥,干脆抬手就将里衣脱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对时漾道:“小姐想做什么,就请尽快做吧。”
时漾眨眨眼,看着顾辞单薄的身体上一条条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的覆盖着,因皮肤太白,便衬的许多新落的伤疤更显狰狞。
时漾忍不住一阵心疼,轻轻抚上他脊背上那条新伤。
顾辞吃痛,背部肌肉骤然绷紧。
时漾将冰凉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见他被药膏刺痛,背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竟俯下身,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少女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流从她的口中掠过他的伤口,如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酥麻,成功的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却让少年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
时漾终于给顾辞涂完药,这才起身,轻轻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薄汗,笑道:“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啊。”
顾辞一愣:“嗯?”
时漾狡黠的笑:“我说了,我是来给你擦擦药,聊聊天,顺便借个床睡觉~”
时漾说着,甩掉鞋子爬上了床,自己占据了里面的位置,还拍了拍床边:“你不困吗?”
顾辞听着床上的动静,隐约猜到时漾已经躺下了,有些愣住:“你……你不是要……”
时漾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低声问:“我说了擦药、聊天、睡觉,三件事,为什么你只关注这一件啊?还是说,其实是你想……”
时漾说着,手指不安分的从顾辞的腰侧轻轻抚过去,停留在他整齐的腹肌上,轻轻地点了点。
顾辞本就敏感的触觉神经,在今日时漾的再三撩拨下越发的紧绷,时漾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所过之处点起一片火花,在顾辞的脑中炸开。
顾辞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了那被她撩拨起来的悸动,翻身便躲开了她的手,侧躺在了时漾身边:“小姐既是来睡觉的,那便睡吧。”
时漾小小的得逞了一把,嘴角浮起一抹胜利的笑,心头窃喜,也心满意足地在顾辞身边躺了下去。
时漾说要聊天,就是真的要聊天。
于是她躺下之后嘴就没有停过,就算顾辞不理她,她一个人也说的有声有色的。
先是絮絮叨叨的抱怨顾辞现在太瘦了身体不好,又信心满满地计划着怎么将顾辞娇养的白白胖胖溜光水滑没有烦恼。
毕竟要让顾辞成为被她宠爱呵护的最幸福的小王子,这是时漾一直以来的心愿。
顾辞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漾念叨着给他制定的“科学娇养计划”,直到听见时漾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他才呼出一口气,翻了个身躺平,正准备入睡,时漾的胳膊腿便如藤蔓一般将他整个缠在了怀中。
顾辞一怔,想要扒开她,她却缠的更紧了,还在睡梦中嘀咕着:“我的,辞辞是我的,到哪个世界都得是我的。”语气委屈却很坚决。
顾辞眉心跳了跳,终于放弃挣扎,在她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时漾是在顾辞怀里醒来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幔洒在顾辞脸上,窗外只有蝉鸣鸟叫,时漾窝在顾辞怀中,仰头专注地看着他,一根一根数着他乌黑的睫毛。
没多久,那睫毛微微一颤,时漾便记错了数,懊恼地轻叹一声。
顾辞的睫毛又颤了颤,感受到肩颈上的压力,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睁开了空茫的眼睛,开口道:“小姐,我要起身了。”
刚睡醒,顾辞的嗓音有点哑,时漾听着却觉得十分诱人,不由红了脸,她害羞地低下有些发烫的脑袋,甜甜的回他一个字:“好。”
然而下一秒,时漾只觉身下一空,自己连着被子被翻了个个儿,像春卷一般被裹在了床的里侧,刚刚还躺在她身旁的少年却已经起身了。
顾辞起身后许是胳膊酸麻,站着动了动胳膊缓了缓,才要往外走。
时漾急了,忙叫:“你去哪儿?”
顾辞脚步一顿:“净房。”
时漾顿时又把气憋了回去,冲着顾辞离去的背影喊:“叫时敢服侍你!”
顾辞的眼睛看不见,虽然他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时漾却总担心他伤着。
问琴和听画听见房里有动静就赶了进来,正好看见小姐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整张床十分凌乱,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
问琴便上前压低声音问时漾:“小姐,要沐浴吗?”
时漾眨了眨眼:“昨晚不是才沐浴过吗?”
虽然她也爱干净,但是早晚都洗澡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了,尤其这里还没有吹风机,这么长的头发,天知道时漾昨天等它干等的脖子都痛了。
时漾想到这个,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洗脸刷……。”
时漾说着,想起这时代没有牙刷,有些闷闷不乐:“给我拿点盐水来,我要漱口……”
听画便应声出去打水了,问琴却看了一眼床,又看一眼时漾,欲言又止,心里想着屋里还是得有个嬷嬷才好。
那些话她们这种大姑娘该怎么跟小姐开口呢?
……
时漾是不知道问琴的那些担忧的,她叫来听画,吩咐她去找个做毛笔的工匠来,并画了个大概的牙刷样子,要工匠照着做两支。
而问琴刚想着嬷嬷,打水时就听到了陈嬷嬷的消息,虽然知道定是陈嬷嬷刻意让人说给她听的,她想了想以往小姐对陈嬷嬷的信重,心中不由有些纠结。
于是服侍时漾洗漱时便有些心不在焉,时漾见她神色纠结,便问:“你怎么了?”
虽然只跟问琴相处了两天,但时漾总觉得问琴是十分稳重的,见她神不守舍,不免有些好奇。
问琴看向时漾清澈的眼睛,见她眼中只是好奇关心并无严厉不悦之色,便下定了决心。
小姐变了,却也有成算了,陈嬷嬷的事,还是让小姐自己决定的好。
“小姐,奴婢刚去打水,听小厨房的人说昨儿陈嬷嬷跌了一跤,又受了惊吓,夜里竟发起烧来,这会儿还有点儿糊涂呢。您看,还急着送她去庄子上吗?……”
时漾看向问琴,见她一脸的不忍,又想起前世的陈妈来,也不由得心软下来:“陈嬷嬷年纪大了,生着病去庄子上只怕要不好,让她现在院子里养着吧,问琴,请人找大夫来给她看看。”
问琴闻言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时漾回忆起陈妈,觉得陈嬷嬷跟陈妈之所以不同,皆因陈妈虽然固执的cos容嬷嬷,但绝不会不听她的话。陈嬷嬷却敢阳奉阴违,只希望她病过这一场能改了这个毛病才好。
时漾洗漱完毕,正要梳妆,想起顾辞,这里是他的屋子,她在这里洗漱梳妆,那顾辞去哪儿了?总不会还在净房吧?
时漾估摸一下时间,微微蹙眉,吩咐听画:“最近让小厨房多准备点绿叶蔬菜,让姑爷多吃一点,便秘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也很难受的,还是要调理一下。”
顾辞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一句,一时有些无语地站在了门口。
时漾透过铜镜看见顾辞的身影,立刻关切地问他:“辞辞你回来啦?你饿不饿?洗漱了吗?先吃饭还是先洗漱?”
顾辞对时漾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不由退了半步才冷静地回答:“饿,洗漱过了。”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就连问琴和听画都有些不满地看向这位冷淡的姑爷,时漾却一脸幸福地笑,辞辞回答她的问题了呢!
“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吃早饭。辞辞想吃什么?”
顾辞眉心抽了抽,终于没忍住,还是说:“请大小姐唤我全名。”
时漾闻言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撅起了嘴。但还是不甘不愿地应了句:“好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辞要是那么容易就对人心动,那就不是时漾喜欢的顾辞了。
可是看着顾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时漾还是难免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呢?
对于时漾大小姐来说,当然是买买买了。
于是跟顾辞一起吃了一顿她说话他沉默,她提问他嗯啊哦是的早饭之后,时漾小手一挥,跟问琴说她要出门大采购。
问琴闻言赶忙道:“今天一早刘嬷嬷来传话,夫人见小姐屋里拆了拔步床,想来屋里应该缺不少陈设,特让管家开了库房,任由小姐挑选,小姐不如先去选一选,若想要的库里没有,再去买了便是。”
时漾一听顿时笑眯了眼睛,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购物还开心的,那当然就是零元购了!
时漾于是兴高采烈的拉上顾辞,就要去时家库房大扫荡一番。
顾辞无语:“小姐,我就不必去了吧。”
时漾反应过来,顾辞看不见,她摸了摸鼻子,又说:“没事,我帮你一一描述,你只需挑你喜欢的就行。”
顾辞却依旧冷漠:“我对外物没有欲求,小姐自己拿主意便是。”
说罢就要走,时漾见状也气恼起来,强硬的拉住他的手就往库房拽。
“本小姐就要让你选你自己喜欢的!我的辞辞想要什么我都要给你弄来!”
“顾辞。”
顾辞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手上却未曾用力,任由时漾将她拉着,只是冷不防地提醒了她一句。
时漾闻声一抿嘴,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顾辞就顾辞。”
哼,将来有你求着我叫你辞辞的时候!
时漾在心里撂着狠话,整个人如上岸的河豚一般气鼓鼓地带着一众下人朝库房去了。
王氏听见刘嬷嬷回话,有些疑惑:“带着废太子一起去了?他……他不是看不见吗……”
刘嬷嬷也一脸不解:“老奴听说自从前天夜里大姐儿被噩梦魇了之后,对那位就变了态度,看着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似的。”
“真的?”
刘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老奴本也不信,但昨日在房门口听见,两人似乎确实如新婚小夫妻一般,只是大姐儿强势了些……”
王氏闻言挑眉:“若她能将心思转到废太子身上倒是好事,省的入了宫在做错什么事,连累家里。她愿意对顾辞好,就由着她去吧,库房里的东西不必吝啬,由着她选。只是入宫伴读的事,先不要透漏给她。省的她又生出什么妄念来。”
刘嬷嬷应声退下。
有了家中主母的首肯,库房这边便无所顾忌的敞开大门,欢迎时漾带着顾辞开始零元购了。
时家不愧是勋贵之家,库房里的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稀世珍宝琳琅满目,看着时漾忍不住啧啧惊叹。
虽然她一直有钱,但是现代的有钱人跟古时候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是现代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些世代积累下来的稀世珍宝,才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但是出于现代人对文物的珍重,时漾并不想把那些珍惜的古玩字画往自己房里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坏了一个,那不仅是时家的损失,也是历史的损失。
于是她只挨个欣赏把玩了一遍,便又老老实实放回原位了。
但只是她拿起来看一看的动作,都让管家看的抹了一把汗。
虽然夫人说了任由大小姐选,但她若真把这些宝贝都选了去,只怕老爷都要心痛的睡不着觉。
毕竟以大小姐的性子,这些东西让她拿了去,也就是新鲜两天,指不定哪天她气不顺了,就一股脑儿砸了撒气呢。
时漾也并未在这些东西上停留太久,只选了一对暗紫色的水晶窟送给顾辞。
那水晶窟不小,左右两块,形状看起来有点像人的肺。
时漾看见它们便想起来,梦里有个画面,顾辞被陈霑找来的神医治好眼睛时,他屋里正摆放着一个紫水晶窟。
不管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总之先给他拿去放着,省的他将来还要费力去找了。
这一对儿可比梦里那个还要好些,颜色更深,个头也更大,还是两个,想来效果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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