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信命,也有人不信命。
诸葛清觉得天命是无情的规律,人若是一味地顺从天命,属于是给老天脸了,所以得时不时敲打一下老天。
而像是云白白这种正常人,她们会觉得命运又让人欣喜又让人无奈。她们不会把一切寄托给天命,但总是会带有一丝期待。
岑姝这种被命运折磨了一遍的人比较奇怪,她们相信命运的存在,又厌恶命运。她们想要抗争,却往往因自己的过往而放弃。
周离不一样。
他觉得天命是个数一数二的烧鸡,你不但要适应她,还要征服她,最后超了她。
这个“超”是超车的意思哦。
他和诸葛清的想法有些相似,都是觉得命运这玩意不能一味地顺从。但周离比较温和,他觉得命这玩意玄之又玄,却又很合理。八方命运纺给他带来了很多不确定因素,然而周离却用自己的抽象选择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既难以理解却又理所当然的结果。
相信命运这吊毛的存在,要努力超市他。
这,就是周离的命运观。
你问唐莞?
她只想去太营整点薯条。
所以,在得知朱浅云的真实身份后,周离和唐莞接受的很快,快的让刘宫都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一个关系到大明国运的秘密,竟然被这俩人如此轻易地接受了,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刘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应该为他们俩和朱浅云之间的情谊而感动。
“所以星怒是什么?”
短暂的思考后,刘宫向着新时代年轻人们提出了老一辈人的疑惑。
“好词。”
同样短暂的沉默,让新时代年轻人选择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周离带着虚假且阳光的笑容,开口解释道:“感情很好的意思。”
“哦,你们年轻人新词还真多。”
点点头,刘宫拂袖而坐,开口问道:“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做?”
“在得知浅云是建文遗孤,她的父亲有可能想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后,你们想怎么做?”
刘宫问的问题很平常,却又很尖锐。
“那如果我们不存在的话,你是怎么准备的?”
周离没有回答,而是迂回地问道:“如果只有浅云一个人,你会把她放回太营吗?”
“不。”
摇了摇头,刘宫平静地说出了残忍的话语,“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将浅云送入宫中,让她永远无法离开皇宫,直到死去。”
闻言,唐莞皱了皱眉,如此残忍且冷血的回答让她心有不满。可她看到一旁的周离没有忿怒后,她也压住了胸中的怒火,等待一个解释。
“你比我想象的要理智。”
周离平静道。
“也更加残忍。”
刘宫摇摇头,叹息道:“如果朱高熙真的想用浅云祸乱大明,再来一场靖难之役,我会竭尽所能去阻止他,扼杀一切的可能。大明扛不住第二次靖难之役了,战争的赢家可以有很多人,但输家永远都有天下百姓。”
周离和唐莞都沉默了。
“好经典的屎味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
摸了摸下巴,周离眯起眼,开口问道:“所以,你一开始的计划是囚禁浅云?”
“汉王的选妃大会看起来是一场闹剧,但别有深意。无论是四散的三千营,还是各种布局,都让我感到了一丝危机。所以,我最开始想的,就是让浅云在宫中安心等待,我则赶赴太营,解决汉王的闹剧。”
刘宫回答的条理清晰,没有半分的漏洞。
“那你为何不上皇帝,让他···”
一旁的唐莞没等问出这个问题,她就自己闭上了嘴。
建文遗孤,这四个字对周离这些人而言可能没什么。可若是将这四个字放在满是建文臣子的朝廷上,掀起的波澜绝对不亚于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可以说,若是朱浅云有反心,光凭她的身份,大明就能再来一场靖难之役。
而且是冠冕堂皇,甚至比朱棣还要正统的“靖难”。
“你既想要天下太平,又不肯放弃浅云的性命。刘大人,你很贪心啊。”
周离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宫,开口道。
“你们肯吗?”
刘宫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看着周离二人,掷地有声地反问道:
“你们这两个浅云的朋友尚且不肯,那我这个看着她成长,和她生活了数年,被她叫了上万遍外公的人,肯吗?”
“你在军中应该有不少势力。”
周离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汉王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刘宫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个老人仿佛只有在这一时刻,才会流露出疲态。
“三省六府,各州、道、县,皆有汉王门生,当年洪熙皇帝病重时,文武百官无不受了汉王恩惠。汉王统管的三千营,还有他的好兄弟赵王统管的五军营,这些年都已经有了听调不听宣的趋势。更何况北环十三城早就被汉王营造成了一座巨大的孤城,配合金蛇帮的实力,无论明暗,汉王都称得上是一手遮天。”
刘宫伸出手,用食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周离清楚,这个圈里早就有了自己,唐莞,朱浅云。现在还多了很多人,多了很多的机会和危险。
“若是在十年前,太宗皇帝还在,汉王不敢造次。若是在六年前,洪熙皇帝没有病重,汉王没能趁危而入,我或许带上老哥哥们还能牵制住他。可现在···唉。”
一声长叹,这个曾在马上杀尽外虏,跟随太宗皇帝平定天下的老人,第一次发出了无奈的叹息。这一瞬间,才让周离二人感觉到对方已经是个暮年老者,而非那个曾在马上定乾坤的威武将军。
“那现在呢?”
周离思索片刻,开口道:“既然汉王势大,他又有异心,为何你又要允许浅云前往太营?”
“你。”
刘宫端详着手中普通的茶杯,表情淡然。
“你馋我身子?”
周离震惊道。
没有有理会周离的耍宝,刘宫看了一眼车窗外,继续道:“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不够吧。”
周离指了指唐莞,又指了指自己,乐呵呵地说道:“我俩凑一块都不够给三千营挑大粪的,您太看得起我了。”
“是你们。”
马车外,掐指算自己能不能吃上周离做的饭的诸葛清,和岑姝讨论学术的云白白,坐在车沿抱着黑猫的徐特大,被黑马嫌弃的假马贞德,还有天空中盘旋的奇异鸟儿,想吃薯条的唐莞。
刘宫看着周离,却又看着他身后的人,他身后的事,还有这个给了他无数个惊喜的少年。他在短暂的沉吟后,开口道:
“若说势力,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我想不到谁能抗衡汉王。可世间万物,并非全是势与势的碰撞。就像水可以引导,火可以遮灭,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阴阳。”
“怪气。”
唐莞补充道。
“啊?”
刘宫愣了一下,气氛一下就被破坏了。
“死。”
周离冷漠道。
“好嘞。”
唐莞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姿势,乖巧地给朱浅云提供膝枕,一动不动。
“汉王再跋扈,他也有所顾忌。”
刘宫努力地忽略了耍宝的二人组,在短暂的沉吟后说道:“他会顾忌我这个老骨头,也会顾忌龙虎山、唐门和妖族。虽然他势力不容小觑,但还不足以让他肆无忌惮。”
“但也仅仅是顾忌。”
周离半歪着身子,很是放松,“军权至上,一个三千营就足够将我的那点花花肠子一气儿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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