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阳也是站起身来,走到马念真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何三水对着马念真尽量慢声细语说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妹子,你先消消气,何肆,过来和你婶子道歉。”
何肆马上表态,“婶子,我错了,您别生气。”
马念真摇摇头,神色委屈道:“我倒不是生气,就是替我这女儿觉得委屈,不过她都不介意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她都要不认我这个娘了……”
何肆一脸无奈,他不了解马念真,却是知道这话对何花来说是何等扎心。
将心比心,自己的母亲齐柔是绝对不会说这些叫孩子觉得戳心窝子的话的。
自认是一切始作俑者的李舒阳开口说道:“娘,要不我们先回居仁小院吧?”
一说到回家,马念真便想到了那间挂在何肆名下的居仁小院,当即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用劲过头了。
李舒阳不笨,自然知道母亲这惺惺作态是为什么,自己一句话也的确拿捏了她的命门。
这两胞姐弟都是有灵慧的,不然公孙玉龙也不会找上他收徒传艺。
用公孙玉龙的话说,嘴长在脑子前面,所以就容易说话不过脑子。
若是什么时候李舒阳开口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便是离剑术小成也不远了。
马念真又是出露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表情,拉着何肆的手,强颜欢笑道:“小四啊,看得出来何花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以后可一定要待她好好啊。”
何肆点头,连连保证。
马念真似乎也觉得再留下去也没意思了,带着几分黯然神伤,匆匆带着儿子告辞离去。
两人走后,一家五口坐在一起。
何三水叹了口气,看向何花,轻声说道:“她好歹是你的生母,不能这样对她的。”
何花摇摇头,固执说道:“爹,我不想还宗,也不想改回原来的名字。”
何三水又是看向何肆,问道:“小四,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何肆看了一眼何花,斟酌说道:“一个名字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婶子家就住在隔壁螺钿坊,李舒阳三天两头跑咱家,以后有来有往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呗。”
何三水微微皱眉,以后有来有往?
这臭小子之前不是一直说着要迁居江南吗?
何肆有些无奈,“远的不说了,爹,我这次进宫,陛下说要我接你的班,当个刽子手。”
何三水眉头一皱,“陛下说的?”
何肆点点头。
何三水难以置信,“这种小事陛下也管?”
若非没有活计,谁会心甘情愿去捞阴门?
如今何家不缺钱了,何肆也有了本事,何三水自然不想自己儿子手上造太多杀孽,损阴德的。
何肆倒是不怕所谓的有伤天和,徒增杀孽,毕竟都修炼落魄法了,也没下辈子,只要不是连累家人的现世报,他都不怕。
何肆说道:“陛下钦点我行刑一个反贼,名为李密乘,就是攻占山南北境骊龙县那一位,凌迟。”
何三水惊异道:“凌迟?你哪会凌迟啊?”
何肆苦涩一笑,“这不是找你来学了吗?”
何三水眉头拧成‘川’字,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何肆如实回答:“八月十四,中秋前一天。”
何三水眉头更拧巴了,两条眉毛差点儿没拧巴在一起,眉间从“川”变成了“卌”,他问道:“这点时间你哪能学会凌迟的手艺啊?”
何肆从腰间取出一把镖刀,夹在手中,直接演示何三水凌迟的刀法。
翻来覆去就四招而已,看两遍就会了,可比读书做学问简单多了。
何肆说道:“我本来就会得差不多了。”
何三水眉头没有舒缓,骂道:“你就会个假把式有屁用!凌迟几刀?”
何肆如实道:“二千四百刀。”
何三水一拍桌子,“不行,凌迟不是儿戏,要是犯人头三天死了,可是要连带的,要不还是我来吧。”
何肆摇摇头,“不行,爹你可不能再杀人了,坏规矩的。”
何三水轻哼一声,故作云淡风轻道:“杀人不过百,从来都是按九十九数顶天的,我已经坏规矩了,不差多这一条命了。”
何肆还是摇头,“那也不行,陛下钦点我行刑的。”
当着妻女的面,何三水没有多说什么,本能地觉得何肆是不是在宫里触怒了那位陛下,钦点一个刽子手,可不是什么赏识啊,尤其第一次红差,哪有直接凌迟的道理?还是两千四百刀。
墩叙巷这么多刽子手,每年秋罚,上赶着排队等着人头砍,但是盼着凌迟的人可真没有,不仅不会多赚一个子儿,反倒性命都和那挨千刀的绑一块了,稍有不慎犯人死了就要被连带,危险得很。
要是凌迟五百刀以下的,还能力求一个速战速决,五百刀以上的大刑,墩叙巷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可以胜任,一千刀以上的,也就只有巷口这三户相连的当仁不让了。
齐金彪、李铁牛还有自己。
齐爷早就退了,如今自己也辞活了,就剩一个李铁牛,以后他就是墩叙巷第一刽子了,日子估计也会好过些了。
何三水叹了口气,说道:“还有十一天时间,我教你,你努力学。”
何肆摇摇头,“我今天就要回蝙蝠寺。爹你再教我一下午就好了。”
何三水怒道:“还回蝙蝠寺?我看你小子是疯了!”
何肆认真说道:“宗海师傅叫我早去早回,我已经耽搁很久了,有不得不回去的道理,爹,你相信我,你也学过斫伐剩技,其中有一招掠脂斡肉,出自削腐刀法,你应该知道的,我也和你保证,争取早去早回,回来再向你请教也不迟。”
何肆忽然想起,陈含玉说自己只能待在京城,那去京城西郊的蝙蝠寺,算不算越界?
不过想到自己要去蝙蝠寺一事李嗣冲也知道,何肆当即又没什么顾虑了。
李哥一定靠得住。
何三水想起那一招掠脂斡肉,的确是适合用来凌迟,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然后起身,直接走出了屋子。
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何肆一脸疑惑,看向齐柔,“娘,我爹这是?”
齐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啊。”
何肆看着身前三个女人一脸忧心的神色,插科打诨道:“该不会是出去找趁手的家伙来教训我了吧?”
齐柔没有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问道:“小四,你真的可以吗?”
齐柔没有问什么“一定要凌迟吗?”之类的傻话,知道皇命难违,只是止不住的忧心。
何肆笑着宽慰道:“当然,娘你就放心吧,我胆子这么小,要是没把握还不得吓死啊。”
何肆是真不怎么担心,那李密乘在骊龙城外远远见过,是个武人,但距离太远,身上有没有熬打肉体反哺伏矢魄的痕迹看不出来,总之不是六品就是五品。
武人凌迟,何肆也见过,先穿琵琶骨,再毁丹田气海,挑断手筋脚筋,叫他想要自觉心脉都难。
自己凌迟的时候给他渡过几口气机续命不是难事。
就是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祓除血食之祸了,要不先用自身微末的气机抟一小颗血食出来有备无患?
至于是否残忍,还真不是何肆该考虑的事情了,刽子手练刀先练心,杀人的是刀不是人,这套说辞早就烂熟于心了,自己都不信的话,还怎么抵消因果?
反正刽子手也不过是上位者的屠刀罢了。
尤其回来的时候自己从李嗣冲那里听来了李密乘屠城食人的恶行,此人倒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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