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虽说只是传言,但是短短几日就传遍了妖族中,总归不是那样简单。”白狐笑道,“听说能给出确信讯息的都有奖赏,假如真有谁能把人找回来,凡是所求,王庭无有不允。”
谢真简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如此……”
不用多说,必然是他被星仪掳走后,长明追丢了他们的踪迹,不愿只把希望赌在所谓渊山相见上,才用了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他身上带着蜃珠,星仪也不大可能与他一起招摇过市,所谓找人,其实根本十分渺茫。
然而妖族散落四方,当这流言传遍之后,若是星仪还想与他一起来到人烟众多之地,与妖族打交道,就总不免受到掣肘——假如他没有被星仪一拳打昏装在麻袋里的话。
店伙计提着篮子环绕屋中,把一盘盘炸得酥脆的肉馅小饼放在桌上。措都拣起一只,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其实咱们除了去雩祀的那些族人,根本就没谁知道那个阿花长什么样啊。”
“长什么样,也不打紧。”白狐慢条斯理道,“花妖因为修炼的缘故,很少会在外行走。除去那些在荒山野岭闭门不出的,静流与昭云都有不少花妖,咱们繁岭也有零星几个,全都是久居原地,真名实姓,有据可查。所以,要是遇见个陌生花妖,怀疑一下总不会错。”
谢真越听这话越觉得他自己十分可疑……不对,什么可疑不可疑的,他根本就是阿花本花啊!
措都咕哝道:“那这位齐老弟岂不是也有可能?”
还没等谢真说话,白狐就摇头道:“莫说他孤身一人,牡丹是去过雩祀的,她可不认识这位客人。”
说着,他对谢真抱歉道:“对不住,其实我原先也有些怀疑,但见你随我回来,也就不觉得是你。等牡丹,就是那个老虎大姊见过你,就更没什么好说了。”
“可惜不是,”谢真淡定道,“不然赏金我们还能分一分。”
他总觉得自从复生之后,这面不改色扯谎的水平是越来越好了。哪怕面前几个繁岭妖族都颇为热心,他也没打算坦承身份,虽然这样有些对不住人家,但他深知繁岭部与王庭有过许多纠葛,在这里贸然现身,恐要横生枝节。
听了他的话,白狐一愣,不禁莞尔。措都也大笑:“齐老弟你可是运气好,我们任先生是个良民啊!换了别的混蛋,搞不好就把你抓去碰碰运气,听说已经有这么干的了。”
谢真:“这也……”太乱来了吧。
见他脸色古怪,措都以为他担心之后的安危,趁机道:“外面有很多不讲理的妖哦,不如你就在我们繁岭先住一阵!”
谢真:“……”
白狐哭笑不得:“你骗小孩呢!别听她乱讲,虽说你是得留意一点。”
“我只是想,随便抓个花妖过去,王庭也不会认的吧?”谢真无奈道。
“话是这么说啦。”措都风卷残云,就快把盘子里的酥饼吃了个底掉,意思意思给客人留了两块,“但谁知道呢,说不定就真撞上大运了。那可是长明殿下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啊,别说是什么珍宝法器,像是你要有个杀不掉的仇家,这回不是嘭地一下就解决了!”
她手舞足蹈比划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点残渣在桌上。谢真心道,长明动起手好像也不是“嘭地一下”吧?
“再有,”白狐添了一碗酒,“据说殿下对那个花妖十分爱重,也有人想着说不定别的花妖也行呢,万一入了法眼,也算不亏。”
谢真:“……”
措都若有所思道:“这回他们这么来劲,还不是因为长明殿下平时好像压根就没有什么喜好。我听阿婆说,先王风雅,常常搜集古籍跟玉石,偶尔到三部里转上一转,大家看了也安心,虽然那跟咱们也没关系……”
她摆了摆手,姑且含糊过去。谢真知道她言外之意,长明在修行上更胜先辈,君临三部的威势也非以往可比,如果说先王的喜好,旁人是当做闲言趣谈,到了长明这里则不止于此。盖因他权柄在握,即使并不张扬,也有无数人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长明殿下的喜好,就不是没关系了。”白狐道,“毕竟王庭和三部之间,也不再是昔日的局面。”
说到这个话头,他的神色间也掠过了一丝阴霾。措都眨了眨眼,给他倒酒:“哎呀,大过节的,任师傅就别这么严肃啦!说不定长明殿下就是个挺无趣的性子呢。”
白狐回过神来,笑道:“凡人有句话叫‘人无风趣官多贵’,没准殿下正是不爱分心,修行才会如此精深。”
谢真听着这些闲谈,只觉得他们口中说的俨然是一个心无旁骛的苦修者。或许,这也是长明在三部大多数妖族眼中的样子,难以匹敌,又不可捉摸。
然而他所知道的那个长明,非但不无趣,简直是说不出的有趣。比如当初他热衷摆弄阵法,最叫他愉快的事,就是在与仙门中人的比试中技压一筹,堂堂正正地将其挫败。多年后,他在阵法一道上深有造诣,虽不再像年少时一般好胜,对此的研习却有增无减,乃至如今也能在他书房中见到许多手记。
再像是闲暇消磨,他各种杂书都会读一读,尤其喜欢地方风物志,有几次读到兴头上,不远万里跑去当地,结果发现记述不尽不实,从那以后就懒得亲自探访,只把书中所写当作故事随便听听。出门在外时,饭菜能入口就不大挑剔,但若是听说哪里有稀奇古怪的风俗美食,一定会想找来尝尝,哪怕吃了就后悔,也是下次还敢……
对面的措都忽地扭过身,朝着一旁挥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人群中,刚才与白狐呛声的那名虎妖女子提着酒坛经过,措都叫道:“牡丹姊姊!”
牡丹停下脚步,向她笑了笑,似乎本想过来,但一看到桌上还有白狐任先生,立马打消了念头。措都连忙道:“别走别走,我就问一件事!任先生说,你见过王庭那个阿花对吧?”
“是又怎么样,”牡丹瞥了一眼任先生,“你别好的不学坏的学。”
措都打了个哈哈:“正好话赶话说到这,我好奇死了,你们说的这个阿花是啥样子?”
谢真并不记得这个虎妖牡丹,不过在那雩祀后的宴席上,三部妖族济济一堂,估计大多都见过他长什么样了。
牡丹把酒坛换了一只手,漠然道:“看着不是很能打,但听说确实有两下子。另外,也十分貌美,想随便找个花妖顶替,光是脸这一关就过不去吧。”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谢真一眼,转身走了。
“呃,齐老弟你别生气,”措都转头道,“牡丹姊不是针对你,她是怕你被任先生花言巧语迷惑,糊里糊涂就给坑了。”
“我谢谢你啊……”白狐黑着脸说。
“那什么,以貌取人总是不对的。”措都又安慰谢真道,“漂亮有什么用,漂亮能当饭吃吗?我就觉得你还满讨人喜欢啦,还很能喝。”
谢真:“……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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