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真的假的?还有这事?”
他自认见多识广,从来只有别人对他找出来的疑难杂症直呼不信的份。像现在这般,明明这案例他钻研不少时候了,心里也知道道理上并非不可能,反倒是事情本身太过难以置信……这阵仗他是真没见过。
这个死脑筋阿花是剑仙?谢玄华还有另一个花妖的躯壳?话本故事都不会这么写的吧!
可是,正如对方说的,眼见为实,他不信也得信。
重纱帷幔向两侧挑起,那对身影正并肩坐在曜玉床一侧。
剑仙双目微阖,仿佛正在入静,当他不言不动时,余下的唯有令人望而却步的冷冽。一旁的花妖则带着行舟熟悉的平静神情,方才那些神魂与躯壳的简要解释,就是从他这里说出来的。
听了行舟这没回过神来的话,他并不着急,只是温和道:“连我自己,也觉不可思议。”
行舟脑中真是打翻了药铺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混杂在一起。他此刻想的却是:果然就如我推测,不相合的症状仍有遗留,神魂的主人想要一同操纵这两边的身体,还得多加熟悉。
他喃喃问道:“那如今这两边……你要怎么办?”
花妖答道:“原身中尚有隐忧,阿花这边则是灵气与神魂的旧患,正是想请你参详一番。”
行舟看着眼前这双身影,一边静如霜雪,一边是容色照人,任谁知道了其中内情,都不免要恍惚。他刚想开口,就见花妖忽地向一旁倒下来。
剑仙也同时睁眼,展臂将其揽住,道:“还是这样说话方便些。”
行舟对阿花说话还没什么陌生感觉,此刻却有点迟疑了:“呃……剑仙你……”
“想叫阿花也行。”谢真打趣道,“别说这样你就不认识我了。”
行舟忍不住揉了两下脸:“那你让我适应适应……”
“这事明日再说。”长明终于发话了,“行舟多日辛苦,且先去歇息吧。”
行舟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马上把那些乱成一个窝的物什收拾两下,夹着书稿就跑了。随着背后台阶合拢,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或说三个人。
长明走近前去,神情略有踟躇,似乎有点不知要怎么对待这情形才好。
谢真一手揽着仿佛半梦半醒的花妖,笑道:“是不是对这副新的模样,还更习惯些?”
长明:“……也不能这么说。”
他正自迟疑,忽见阿花也睁开了眼睛。两个“谢真”分别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左右手,把他牵了过去,坐在两人之间让出的位置。
长明颇为僵硬地坐直了:“这么快就能操纵两具身体了么?”
“只是徒有其表而已。”答他的是剑仙,“想要让两边一起使剑,还差得远。”
长明:“……”
怎么说呢,毫不意外,他就知道对方一定在琢磨这个……
“眼下我用以控制阿花的,还是天魔之力。”谢真解释道,“我没修习过化身一类的法门,不然兴许能有些参详。但以我所知,天魔的化身与寻常化身只是表象相似,内里截然不同。”
长明也静下心来细思:“所以说,星仪用得也是类似的法门。”
“多半如此。”谢真道,“安游兆曾见过他与蝉花相似的面貌,我姑且猜测,他的原身不知道还是否存世,如今或许用得是蝉花的蜕壳之身。”
长明接道:“而那些金砂化身,则是从蜕壳再度延伸出来操纵。至于星仪是否有蝉花血脉,这个回头问石碑前辈就是。”
谢真点头,继而道:“我大约明白,若是将神魂转入花妖躯体,我便能如从前一般以阿花的身份行动。但天魔之力,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而不敢莽撞。至少有阿花在,还有一条退路。”
这话中的意味让长明不禁蹙眉。谢真说道:“我如今的身体,假如天魔之力消散,恐怕难以维持。”
长明之前已经察看过一次,如今仍是再度握着他手腕,将一股如丝的灵气探入逡巡。和上次无甚区别,他只感觉对方的灵气流转如常,并无半点滞塞。
“表面是看不出的。”谢真道,“我想,既然我们总要镇压或除去天魔,我这一份也不应留下。到时候,就得你来用千秋铃……哎。”
说到这里,他才猛然想起被他忘记的事情:“等等,圣物到哪里去了?”
长明:“它本应寄托在你神魂中,但你把……阿花留在渊山后,它没能跟随过去,而是返回了我这里。如今,我将它暂且供奉起来,由它休整片刻。”
“想来是被天魔阻挡了。”谢真思索道,“对上星仪那一场,多亏了它。”
长明心不在焉地应和一声,神色仍有些低沉。谢真握着他手,摇了摇:“不必因此感伤,此身与彼身,没有什么分别。难道变成阿花的模样,你就会不开心么?”
“自然不会!”长明立即回答,“但是,这对你来说……我只是想你能少些遗憾。”
谢真道:“世上哪得十全十美?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海山是不错,但也不至于称最。”长明看了看海山,“我常想还有可提升之处,或许有空的时候再多炼制一遍……”
谢真叹了口气,反省这八成是自己的问题。他道:“我说的是你。”
说完,他就不由得转开了视线。长明似乎是怔了一会,随即轻轻靠近过来,两人气息交拂之间,阿花失了控制,啪地一下软倒在他们膝上。
长明:“……”
谢真简直哭笑不得,忙先让阿花坐起,伸手把他抱着,放回床上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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