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若回答:“我今天开始要回博物院上班。”
管乐点头:“我知道啊,你跟我讲过。”
“博物院有宿舍,我以后就住那边的宿舍。”
黄清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尾余光看到梁京白正从餐厅走出来。
“啊?为什么要住宿舍?”管乐的表情难以理解,“宿舍的条件肯定不如这里吧?”
“方便。”黄清若解释得言简意赅。
她都和梁京白闹到这般境地,不走还留这里住,是要等着遭他报复?当然,她搬走,梁京白只要想,还是能报复她。
搬走,是昨晚她睡梁京白之前,就做出的决定。不过最初的想法是,拿回烟盒就自己租房。而今她拿不回烟盒,同样没必要再留,时逢她答应三叔公回霖江博物院,倒又能够省去一笔租金。
管乐的表情转为遗憾:“行吧,那我之后就去博物院找你玩。”
黄清若不作回应,拖着行李箱重启自己的步子:“我先走了。”
管乐拉住她:“这就走?不吃个饭吗?”
“不用。”黄清若摇摇头,“我该去博物院提前准备开工。”
经过梁京白面前时,她没跟他道别,更没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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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江博物院和霖江大学之间的距离不远,分别位于同一条街道的街头和街尾地段,开车不堵的情况下,十分钟能往返。
而黄清若此次回国至今,没有去过霖江博物院,连博物院的门口也不曾经过。其中暗藏着她刻意回避的心思。
停好之后,黄清若将行李箱先留在车里,她绕到博物院后面的老街里吃早午饭。
老街和以前几乎没变化,一家家商铺也几乎还是从前的老店。
黄清若买饭的时候,老板娘打量了她好几眼,最后忍不住问:“姑娘,你不是第一次来吧?我怎么看你怎么面熟。”
当然不是第一回,这条老街上几乎每一家店,她都光顾过。不是她自己需要买东西,就是帮二叔公买东西,有时候也和二叔公一起坐在店里吃饭。
面前老板娘的这家,则是黄清若以前最经常光顾的。
但黄清若回答老板娘:“你认错了。我第一次来。”
“不好意思。”老板娘歉意地笑,多给她的面里加一颗糖心蛋,跟她聊起来,“新来附近上班的吗?”
黄清若点点头,并对额外得到的糖心蛋表达谢意:“谢谢。”
“附近哪里上班?”老板娘报了这边的几个常见的单位。
黄清若回答:“博物院。”
“哟,你也博物院的?”老板娘又重新打量她,“我还是瞧着你面熟。你一说博物院,我更觉得你面熟了。”
看似毫无变化的老店,还是有点变化的。譬如从前新型的支付方式尚未于这条老街普及,如今也迫于环境的变化,贴上了支付码。黄清若扫码付款,嘴角给了老板娘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默不作声地端着她的面碗找了张桌子落座。
面的味道和从前一样的好,面的分量则确确实实比从前少一些,面的价格也有所上涨。
黄清若吃完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在她身后再次问了一句:“姑娘,你在博物院里干的是修复工作吧?”
她假装没听见。
习惯性地要从开在老街这边的博物院的一扇侧门进去,临到侧门门口,黄清若记起她尚未办理入职手续,手里也没有从前二叔公给她的门禁卡。
她不得不绕回博物院的正门,找去院长办公室。
二叔公去世后,霖江博物院的新院长至今没定下来,暂且由副院长代任。
副院长也是梁家家族里的自己人,一位叫梁冕的长辈,同时他也暂代从前二叔公的霖江博物院文保所所长一职。
黄清若从前跟在二叔公的身边,和梁冕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在二叔公的葬礼上,她没跟梁冕打招呼——她没跟博物院前来吊唁的任何人打招呼,大家熟悉她孤僻的性格,皆不在意。
梁冕的辈分算起来其实比梁晋东大,但岁数和梁晋东差不多,同为耳顺之年。他两鬓些许白,一双眼睛偏细,两条粗浓眉毛的眉尾呈斜飞的形态,于是给人刻薄不好相处的感觉。
实际上梁冕为人长袖善舞特别圆滑。二叔公在世的时候,人际方面的应酬,大多数是交由他这位副院长去处理的。
对于黄清若如今的回归,梁冕便给她戴上很大一顶帽子:“……小若就是咱们文保所的一颗定心丸。”
“小若”这个称呼,出自二叔公之口,博物院里的其他人,从前便跟着二叔公如此称呼她。
至于“定心丸”,黄清若不敢当。只有二叔公才是霖江博物院内公认的“定海神针”。
但黄清若并未反驳梁冕,无论梁冕讲什么,她都耷拉着眉眼静静地听,也静静地跟在梁冕身后,去到博物院西侧文保所的修复中心所在的建筑。
自然没有什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在碰到修复中心的其他职工时,梁冕会与碰上的人指一下黄清若,说“小若回来了”之类的话。
因为碰上的,基本是所里的老员工,认识黄清若。
人家会跟黄清若点点头,黄清若便回应个礼貌的点头。
途经各个修复室,梁冕照样会在不打扰大家手头工作的前提下,带黄清若到门口转一圈,通知大家相同的一句话。
大家抬头看一眼梁冕身旁的黄清若,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正忙着,没空。
黄清若揣测梁冕应该会直接带她到古陶瓷修复室。
然而并不是。
梁冕在二叔公在世时的专属工作室外面驻足,告知,二叔公那会儿是被发现倒在工作室里的,之后,工作室始终维持原样,没人进去过,就等着她这个徒弟来收拾二叔公的遗物。
她迟迟没来。
直至今日今时。
“院长手头没完成的工作,也没有其他人接手。”梁冕最后补充,“现在就全部交接到你手里头,小若。”
黄清若只觉得,她还真是责任重大。
“冕师傅,”她按照从前的称呼称呼梁冕,“老师的遗物我可以整理,但老师的工作我肯定没办法接手。”
能到二叔公手里修复的物件,一般是重量级的,她怎么可能接得住?
梁冕拍拍她的肩膀:“你先看看。”
随即他用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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