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涨价了?”赵氏瞪大眼睛。
“娘,如今一石玉米就要十四两银子,咱家拿的这么些就要二十一两银子啊!”沈昌哭丧着脸回了句。
“啥?一石玉米十四两?怎么不去抢!”赵氏气愤极了。
前阵子一石子玉米还只要六七两银,这才多久又翻倍了?
“盐价也涨了,如今一斗盐就要三两银了。”沈昌又道。
“啥?早前一斗盐不还要不到一两银吗?”赵氏又是惊呼一声。
沈昌叹气:“那它要涨价咋办呢。”
赵氏捂着胸口:“这贼老天是不让人活了啊!”
一家子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就连沈坚、沈策、沈桃、徐氏和沈娇娥都忧心忡忡的。
赵氏气愤过后又心疼得不行,不由看向沈老头:“这么贵你还买它干啥,当咱家的银子都大风刮来的?”
沈老头本就心烦,一听这话更是黑了脸:“银子重要命重要?这会儿不买,改明儿你有银子都买不着粮的时候,擎等着饿死好了!”
他突然想起前两日二孙女骂徐氏的话,三房整日坐吃等死,银钱却像大风刮来的。
家里的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老二用命换来的。
这话二房能说,赵氏说起来可不叫人来气。
赵氏噎住,但又觉得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当即转移话题,看向沈昌:“你咋把学馆里的行李都带回来了?赶明儿不去学馆了?”
“都这时候了还去啥去,反正再有半月余就罢馆了。”沈昌没好气。
赵氏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旋即又狠狠瞪向沈坚和沈策。
如今她儿念不了书,反倒这俩小崽子去念书了。
她心里咋都过不去这道坎。
可她也听徐氏说了外头一些风言风语,这会儿正心虚着,也说不出不让两人念书的话,只能自个憋着气。
沈老头也是唉声叹气的。
他这一趟出门,花了三十五两银子,却就带回来这么点东西。
除了一石半玉米和二斗盐,油和香料是没买着,给俩孙子买纸墨笔砚还花了八两银。
如今粮价这么高,纸墨价也跟着涨了点,毕竟这些东西也要人工费的,只是没涨那么夸张就是了。
他见县里的墨斋还不知能开张多久,索性就一次多买了些,买了十二支笔,十二刀纸,一斤四两墨,两方砚,足够俩孩子用两年了,另外还给沈策买了套新的四书五经,这是沈仲举叫他买的,不过也不贵,如今这类应试书籍反倒降价了,一整套只要二两银。
且不提旁人心情如何,沈策得到有生之年第一套新书和笔墨纸砚很是开心,惹得赵氏更加生气了。
沈老头如今不给她儿子花银钱,反倒大把银钱往大房二房俩小崽子身上扔,她能不气得心肝肺疼?
别说赵氏,就是沈昌这一路上心里头都快怄死了。
为了发泄,赵氏在院里骂了好一会儿官老爷和老天爷,顺带指桑骂槐。
直到沈老头听得青筋直跳,呵斥她两句,她才消停了。
第二天家里伙食又开始减了。
除了沈昌、徐氏、沈坚和沈策还有一个粗饼子,旁人都没有干粮了,就连赵氏和沈娇娥也只能喝稀粥。
为此事家里又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主要是赵氏、沈昌和沈娇娥在闹。
沈昌从小到大就没挨过饿,胃口也大,一个饼子压根吃不饱。
沈娇娥本就嫌弃家里的伙食,如今连一口干粮都不给她吃了,肯定也要闹腾。
赵氏则是心疼儿子闺女,也是没少撒泼打滚。
可惜老爷子这次执意要缩减伙食,谁敢闹腾就权威镇压。
如今家里的粮食满打满算就那么些,很可能未来一两年都买不到粮食了,不精打细算到时可真会饿死人的。
大房倒没什么意见,周氏和沈桃也是饿习惯了,如今老爷子还让沈坚去念书,两人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二房就更没意见了,两人白面馒头鸡蛋吃得很香。
不出几天,沈昌、徐氏和沈娇娥的脸都泛了菜色,赵氏似乎也瘦了点。
眼见腊月来临,气温更低了些,夜里甚至下了零度。
这两天沈清都没出门了,整日窝在炕上,翻着沈策还未学到的经书看。
沈策去族长家念书前,特意帮她烧了炕,没敢用多少柴,但好歹能让屋里暖和点。
沈清窝在被子里,合上一册看完的《礼记》,抬手捏了捏眉心,接着抬眼看向窗外。
这两天外面的风很大,气温倒是降了,却丝毫没有要落雪的迹象。
想了想,她抬手从炕桌上她喝水的碗里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造反。
——政变。
盯着两个词看了会儿,沈清又把‘造反’二字给抹了去。
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局,由不得她独善吾身。
可造反太难了,天时是有,却地不利人不和,那南方的暴动也不定能成多少气候,她若是个成人还好,一个五岁小孩干造反的事,想什么呢。
入侵统治阶层,发起由下至上的政变,倒可循序渐进。
确定好了目标,沈清又添上四个字。
——养精蓄锐。
……
千里之外的永安府,中都。
中都临近北关,要说中都哪座府宅最显贵,非属宁王府不可。
宁王箫启乃正统皇族后嗣,当今圣上都得称其一声六叔。
箫启十八岁就藩,驻守北关,战功赫赫,至今已有二十二载。
基高十尺的宁王府,一间茶室内,轻烟袅袅,两名男子席地而坐。
一名男子身穿绣金蟒袍,一名男子身穿青色长袍。
那蟒袍男人方至中年,气派非凡,不威自怒,此刻却眼含忧虑。
“先生,请您为本王卜一卦。”箫启抬起眸子,看向青衣男子。
此人是他六年前经人举荐招来的幕僚,原以为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举人,谁知其人诸子百家无一不窥,尤其精通天文、兵法、数理,神机妙算。
六年相处,箫启已然将其视为最信重的谋臣了。
王升眉眼微敛,抬手拱了拱,不疾不徐道:“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
说着抬起睿智的眼,定定看向箫启:“王爷,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是时候了。”
箫启被其那古井无波的情绪所染,当即心中一定,略一沉吟:“那就……起兵?”
王升又是拱手一礼:“王爷圣明。”
从茶室退出后,王升双手一拢袖,正要走,谁知隔壁的门开了,他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男孩身着锦衣,头戴嵌玉抹额,生得如仙童一般。
那仙童却是吊儿郎当倚在门框上,眼神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
王升忙躬身行礼:“世子爷。”
要说宁王的儿子倒有几位,可嫡子,就眼前这一位,将来大事一成,此子怕也有大造化,王升自然不会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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