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城。
风轻尘将刘尧与白琇莹送回城中,便打马赶赴平城。
黑骏蹄下生风,以最快的速度疾驰。
另一边。
来到据点,刘尧抱着白琇莹健步如飞地跑进屋里:“军医!军医!快来一个军医!”
二嫂刚好来取药,见刘尧抱着血葫芦似的人往屋里跑,她连忙跟上去,直到看清白琇莹的面颊,她不禁捂住嘴巴,泪如雨下。
刘尧破口大骂:“傻了是吗?还不快点来救人!”
二嫂哪里会治这么重的伤,她看到白琇莹遍体鳞伤,双手早已因悲伤抖得不成样子,更别说应急处理了。
刘尧见二嫂靠不住,飞身冲了出去,很快就将一位刚替伤兵处理完的大夫给揪了过来:“快看看她!她好像要死了。”
大夫上前把脉,随即吩咐一旁的二嫂:“二夫人,快准备止血的药物。”
不等二嫂反应,刘尧又冲了出去,很快便抱回一堆药物,丢到大夫面前:“这些都是本王专用的,也不知道哪种能治她的伤,你自己看着办!”
大夫打开小瓶子闻了闻,随即眼睛一亮:“好药,都是好药啊!”
刘尧不耐烦地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大夫拿起剪刀,想要剪开白琇莹的衣裳,却又止住了动作,恭敬地道:“殿下,请您回避。”
刘尧叉腰挠头,神色惶急:“回避什么?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在乎什么男女大防?”
二嫂行了个礼,再度坚持道:“殿下,小姑娘脸皮薄,请您先回避。”
刘尧神色不悦:“真是麻烦!那么在意名节还打什么仗?躲在房间里绣花多好。”
二嫂蹙起眉头:“殿下,打仗时在乎不了名节,那是因为无可奈何。可如今有选择,哪个小姑娘愿意被外男看到这狼狈的模样?还请殿下回避。”
刘尧不耐烦地摆手:“行行行,不和你争,反正方才更亲密的举动也做了,要是她醒来十分在意,本王对她负责便是。”
二嫂一怔,可刘尧已经走远。
大夫剪开白琇莹的衣裳,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浑身的伤,有鞭子打出的深痕,有铁刺扎出的血洞,也有拖拽形成的擦伤与淤青,近乎没有一块好地儿。
每剪一块衣料,还得小心翼翼地撕开,因为血将衣裳浸湿,黏在伤口之上,要是力道掌握不好,便会撕下一层皮。
二嫂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泪流不止。
白家最小的姑娘,骄纵又任性,平时没少得罪人。
可因为是最小的,谁都让着她一些,就连总是被她针对的大姑娘,也从未红过脸。
所以她的任性一眼便知,她的毫无心机也一览无遗。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被娇宠着的世家小姐。
可才多久时间,本来吹弹可破的肌肤也黑了,因为练武而弄得满身是伤。
现在,又被伤成这番模样。
就连九殿下也说她是个小丫头,谁不知道她是个小丫头呢?
光上战场受边塞寒风之苦,就已令人心疼了。
见到她这遍体鳞伤的样子,又岂能不揪心?
大夫无奈叹息:“二少夫人,别哭了,又不是没救。”
听到这话,二嫂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凶了。
“大夫,我难过不止是因为她的伤,我只是心疼她。”
“我听说她被掳之前,还留话让大姑娘别去救她,舍她一人不可惜。”
大夫一边剪衣裳,一边摇头:“战场上,哪位好汉不令人敬佩?可这本该是男儿的责任,却落到这些小娃娃身上,老朽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二嫂擦去泪水:“瞧我这不争气的眼泪,说掉就掉,半点都由不得自己,让大夫见笑了。”
大夫道:“说什么见笑不见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六姑娘的遭遇要是不能让人洒下一滴泪,那就是苍天无眼了。”
“大夫说的正是。”二嫂含泪点头。
两人忙活了许久,才把白琇莹这一身的伤口处理完。
单单是那端出去的血水,便有好几盆。
大夫将她裹成一个粽子,便又着急忙慌地去给其它伤患医治,留下二嫂守着。
二嫂坐在床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二……二嫂。”
是白琇莹的声音。
二嫂未料到她会醒这么快,连忙阻止她开口:“六姑娘,你平安回来了,且先别说话,等你恢复一些,想说什么二嫂都听。”
白琇莹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她眉眼儿弯起,泛起白沫的苍白嘴唇开合:“二嫂,你得夸……夸夸我,我没有出卖长姐,更没有出卖白家军。”
“那一道道酷刑,我……我咬牙坚持过来了。我不愧对身上流着的血,更没有愧对祖父的教诲,我是顶天立地的白家人,我有铁骨铮铮!”
“可不得夸你么?”二嫂唇角带笑,眼里的泪却是一阵接一阵,“我们的六姑娘长大了,不输于男儿。”
白琇莹咬牙切齿:“我还遇到了杀害父亲的人,我手刃了他,二嫂,我亲手为父亲报仇了……报仇了!”
二嫂声泪俱下:“六姑娘,辛苦你了。”
白琇莹忍住浑身剧痛,她却笑了出声:“二嫂,那血溅在我身上时,我怕极了,但也快意极了。这条路我会走下去,义无反顾!”
二嫂用帕子温柔地擦去她唇角的血沫:“好,二嫂会陪你,在死之前,我们都要有刚正不阿,坚强不屈的骨气。”
白琇莹的笑容渐渐微弱:“对,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就像我们所敬仰的那样,活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就算是死,也该死得其所……”
这话刚说完,她便缓缓阖上双目。
二嫂心头“咯噔”一下,伸手放在她的鼻端。
感受到呼吸轻轻扑来,像羽毛拂过指尖,二嫂连忙收回了手,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大夫都说了,六姑娘虽然伤重,但不及要害,有宫中的秘药帮助,并没有性命之忧。
她怎么会想到那么荒唐的事上头去?
但笑着笑着,二嫂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是在咒六妹,而是六妹这模样,哪里就比性命濒危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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