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看向虚弱的董仁,不过思索片刻,立即做出决定:“张进,如果我料想得没错,对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就是为了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几件事需要你去办。首先,敌人很可能会循着董仁的踪迹追来,这个据点已经不安全了。”
“立即带董仁转移到我们刚找到的据点里,留几名弟兄保护他,并想办法找大夫来看。”
“其次,当即通知江公子,叫他与车队分批出发,随时准备运东西。”
“最后,命弟兄们准备好,一旦薛怀祖与焦校尉有所行动,就立即出动。”
“等我救出被焦校尉擒获的十数名弟兄,便去与你汇合,我不在的时候弟兄们交给你全权指挥。”
白明微说完,低喝一声:“走!”
周毅单膝下跪:“白姑娘,虽然我们也不想弟兄们出事,但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为羌城的百姓找到种子。”
“属下斗胆,恳请白姑娘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分心。况且……弟兄们已经可能……”
这是在委婉的告诉白明微,不要去救被抓的人。
因为这样不仅会让她自己身陷危险,也会因为没有她的指挥,为他们的计划增添许多不确定性。
董仁的血止住后,他的状态好了一些,听闻周毅的话,他立即跪在白明微面前:
“白姑娘,周毅说得对,若不是要回来报信,我这条命也是死不足惜的,恳请白姑娘以大局为重。”
“相信弟兄们……他们……他们也不会怪罪白姑娘的,我们是战士,能在任务中死去,也……也死得光荣!”
不仅周毅和董仁如此认为,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众的人都是亲信,都是在几场战役中脱颖而出的人。
他们不仅是老练的战士,也是能在紧要关头冷静自持并做出取舍的人。
非是他们不在乎同伴的性命,而是他们知道,不去救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时候牺牲是必要的,如果能以少数的牺牲换取目标的实现,那么牺牲就是值得的。
于是董仁话音刚落,十数双通红的眼睛盯着白明微,目带泪意,但神色坚决。
白明微见状,露出柔柔的笑意,他们在那抹笑容中看到了胸有成竹的自信,也感受到了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
她平静地看向董仁:“我想知道实情。”
董仁闭上眼,许久才艰难吐字:“属下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并未对弟兄们下死手,只是把他们擒了。”
说着,他自责地流下热泪:“属下谎称他们凶多吉少,是因为……是因为……”
董仁泣不成声,显然其中有隐情。
白明微拍拍他的肩膀:“别自责了,我理解,我会救出他们的。”
周毅劝说的前提是建立在同伴凶多吉少的情况下,没想到董仁竟然说谎,这叫他羞愧难当。
众人同样露出羞愧的神色。
这时,白明微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向大家,并说:“我们来取种子,是为了救命,为了种子牺牲同伴,那是不能的。”
“更何况一兵一卒,都是与我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弟兄,是我珍视的人,我怎能放任他们不管?”
白明微平静的眼神,忽然变得锋锐,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此外,他们擒了弟兄们却并未下死手,是为着什么?是为了引蛇出洞,想以此引出弟兄们的同伙,这说明他们对我们知之甚少。”
“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依然在明,我们依然在暗,这于我们的行动来说,是有利的。”
顿了顿,白明微继续解释: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很可能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用弟兄们引我们出现,实则背地里已经开始运送粮食与种子。”
“所以如果现在我去救弟兄们,他们就以为我们已经上当,从而更安心地转移东西,这就为我们找到种子创造了更大的机会。”
众人只知道对方很可能会用弟兄们布置陷阱,来一招请君入瓮。
但他们没有想过,这很可能是对方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从而趁机转移种子和粮食。
听了白明微的解释,他们恍然大悟,不再劝白明微别以身犯险。
而这时,白明微听着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即下令:“张进,带弟兄们走,别忘了我让你做的几件事。”
“另外,分二十人给小杜,让他们准备一百匹马,带着那些马悄悄藏在山林之中,饮岚也要带上,一旦我呼唤饮岚,他们就立即打马前来与我汇合!”
说着,她看向董仁:“好好养伤,我会把弟兄们平安带回来。”
董仁眼眶泛红:“白姑娘,属下信您!请您珍重!”
其实他也很想救同伴,是同伴拼死杀出重围,让他得以苟全性命逃出来报信。
如果同伴因此死了,他会负罪一辈子,不得解脱。
但是,他没有告诉白明微,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同伴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告诉她,别来救我们,我等不惧生死!”
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清楚白姑娘的脾性,越是如此,白姑娘越不会放弃弟兄们的性命。
他只能把这个秘密藏着,然后谎称弟兄们凶多吉少,并劝白姑娘以大局为重。
他宁愿把自己塑造成不管同伴的冷血之人,也不愿意辜负了同伴的那份心意。
但结局还是,白姑娘看穿了自己的谎言,而且用行动证明她不会放弃任何人。
这叫他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心疼这名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少女。
最后,董仁告诉白明微:“白姑娘,他们应该被关押在驻军的营地。”
白明微颔首:“好,我明白了。”
张进给了白明微一个坚毅的眼神,随即与周毅一起,搀扶着董仁离开。
其余的人迅速收拾东西,尽量不留任何痕迹。
待他们前脚刚走,追兵后脚便道。
来的人不是刺客,也不是焦校尉的手下,而是县衙的官兵。
为首的捕头大喊:“抢匪就在里面,把院子围起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脚步声随着捕头的喊声四散开去,很快就把农户围得水泄不通。
白明微笑了——没想到一个子虚乌有的劫匪,还能被反复运用,也亏得有这个劫匪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最近发生的事引起百姓的恐慌。
这个世道,几乎每个山头都有占山为王的好汉,百姓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让他们以为是劫匪犯下的事,总比不知道底细的神秘人好。
不过,这个时候来的并非秦丰业布置在这里的人马与发现他们的驻军,而是官兵——
这是想借官兵绊住他们?
冬日的凛风从窗户灌入,空气也因官兵的到来被拉得紧绷。
在这惊险的时刻,白明微不紧不慢地披上黑披风,宽大的袍子将她窈窕的身姿盖住,因为她个子较高,竟一时让人辩不出男女。
她用布袋把剑裹住背在背上,如此最后一个会使她暴露身份的特征也消失不见。
等到捕头踹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白明微点足掠起,轻飘飘地落在屋顶上。
像一道黑色的魅影,让人生出不真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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