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星辉几许。
距离拂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吊桥在望,尚未到伏击地点,白明微吩咐众人休整片刻。
白瑜走到她身边,兄妹俩对视一眼。
白明微说:“七哥,等会儿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冲过去。”
白瑜郑重地点点头:“明微,一定要及时过来,如果没有你,我们回不了玉京。”
白明微笑得云淡风轻,好像前方并没有千军万马。
她知道七哥不是在给她压力,而是希望她能及时跟上。
或许就算没有她,风轻尘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七哥他们带回去。
但若是没了她,十万兵权旁落,那么整个白家就完了,何谈为父叔兄长正名?
又何谈把李贤昭的丑事昭告天下?
那么之前他们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最后,她神色倏然变得严肃,赌誓般保证:“我会跟上队伍的。”
俞皎从轿子上下来,走到白瑜身边。
夫妻俩不用多余的言语,也默契地知晓对方的心思。
趁大伙休息的功夫,白明微走到公孙先生的轿子旁,声音很是冷静,但言语却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感觉。
“先生,明微能否求您一件事?”
轿子里传来公孙先生的声音:“丫头,你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白明微挑起唇角:“我并非神仙,怎又无所不能?”
公孙先生默了片刻,这才道:“丫头你说。”
白明微道:“先生,按照计划,我们会比你们先入玉京城,若是我没能活着出去,您能不能带走传义?”
是的。
她不是神。
她有必定成功的自信,却不敢保证一往无利。
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就比如说,如果她没能赶上去,把命留在这一道关卡,最坏的情况就是没了十万兵权的威慑,他们一家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也没有人能救他们于水火。
所以把小传义托付给公孙先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依公孙先生的能力,能保小传义活下去。
这是一条不得已的退路,也是她能为小传义做到的全部。
公孙先生问:“然后呢?”
白明微露出一抹浅笑:“然后麻烦先生看顾他,再帮我告诉他,好好活着就行。”
“从此这世间再无白家传义,只有一个普通的孩童,读书吃饭,好好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在乱世中努力过好平淡且安稳的一生。”
公孙先生没有急着答应:“你倒是为他想得周全,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的肩上已经有了责任和担当。”
“就算老夫能带着他在乱世活下去,他未必能如你所愿,做一个平凡的人,过着与世无争的一生。”
白明微道:“他长大后,自有缘法和造化,我无法决定,但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他活着,希望这个家最小的孩子活着。”
公孙先生掷地有声:“丫头所托,老夫必会竭尽全力。”
白明微拱手,深深鞠躬:“明微谢过先生。”
公孙先生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丫头,这番话老夫现在也只是当做耳旁风听了就过了。”
白明微闻言,笑意更深。
她知道公孙先生这番话,并非是不答应她的请托,而是相信她,相信她所说的情况不会发生。
“多谢先生!”
白明微再道了一次谢,便离开了。
风轻尘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圈像绳子一样的东西:“这是被药水泡过的牛筋,弹/性很好,但是不够长,不能做寻常的绳子使用,你带在身边,兴许有用。”
白明微接过牛筋用力一拉,受力的那截牛筋被拉长拉细,但就算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将其扯断。
她知道这条牛筋能承受她的重量。
她看了一眼风轻尘,故作轻松的笑了:“我以为你会劝我。”
风轻尘摇头:“我知道你的打算,在那种情况下,不能视物的我未必能做得和你一样好,所以我与队伍一道冲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白明微把牛筋别在腰上:“多谢你。”
风轻尘并未多说,负手立于她的身边,与她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白明微握紧腰间的剑:“启程!”
队伍很快就动了起来,十具棺木与几顶轿子扛起,以及稳的速度向前进发。
只是轿子之中,已没有俞皎。
她此时跟在白瑜身边,神情坚定而从容。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吊桥前。
横跨两座悬崖的吊桥,是通往对岸的唯一道路。
长达两里,而它自建成起历经多年风雨尚未被毁去的原因,是那手臂粗细的数条铁索。
此时铁索上已有些许锈迹,但依旧稳稳地连通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悬崖。
山风呼啸,吹动长长的吊桥晃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天星如棋,四周林深草密,本该聒噪的夏夜,却不闻任何虫鸣鸟叫。
似乎他们也嗅到危险,早已逃之夭夭了。
白明微看了白瑜一眼。
白瑜冲她点点头,随即一脚踏上吊桥。
“咯吱”一声响,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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