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后,谢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这个梦中醒来。
耳边是警车和救护车的哀鸣声,周围人的叫喊嘈杂混乱,像是有形的波浪一阵一阵向前推轰炸着他。
“有人跳楼了!”
“是欠了什么债吗?”
“听说这才二十岁不到,怎么年纪轻轻想不开呢孩子。”
“天呐,家里父母不得伤心死。”
“可惜,可惜啊……”
他远远得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身影模糊,月光染了血色,他想走近辨清对方的面容,却发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夜黑得像是要把一切吞噬进去。
——直至彻底清醒!
谢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他捏了捏眉尖,随意拢了件披肩走到阳台,才发现今夜又下起了雨。
地处温带海洋性气候地区,这座城常年潮湿多雨。
突然电话响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谢世,今晚打雷了,过来陪我。”
“你二十几岁的人难道还怕打雷?”
男生有些焦躁,薅了一把头发,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你、你特么到底来不来,不来明天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
谢世:“开门。”
话落,方才的梦魇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是这时,谢世才发现自己早已站在了对门口。
疯了。
……
毕业那天。
谢世对季修文说:“谢谢你来了。”
对方短暂怔愣了片刻,望着他,一言不发,但谢世明白他听懂了。
是的,他知道此刻的季修文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
也是在那天,谢世第一次同外人袒露重生的真相。
上辈子,他既没结婚也没谈恋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上。
躺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老实说对季修文是什么感觉,谢世也忘了。
可死后他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在空中四处游荡,再度睁眼,谢世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大一的课堂。
他脑袋是发蒙的,谢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可面前的景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这时,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出现。
【恭喜,您已被系统从七十亿分之一的概率中选中,成为本世界唯一的重生者。】
【但注意,重生者并不能改变除自身之外其他人的命运,请务必遵守世界规则。最后,祝您路途愉快,再见!】
说完,那声音便消失了。
渺无踪影,好似从未来过,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可谢世知道那是真的。
他顾不上其他,从座位上拎了一个包,带着身份证手机和银行卡一起,转身打车去了机场。
留下课堂上一众目瞪口呆的老师和同学。
谢世当时说服自己说,他只要一个真相,想陪少年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纵使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但起码不要以这么凄惨悲凉的方式离开。
更深的私心,也为了那未曾说出口的爱恋。
他当天就回到了高中的母校。
凭借遥远的记忆,见到了站在天台护栏边缘上背书的人,少年一袭蓝白校服外套,身姿挺拔。
谢世走近,很轻地喊了一声:“季修文。”
怕吓到对方。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明明消失了很久的人如今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那个瞬间比梦还要不真实。
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腔。
他想说,季修文,我回来了。
可是声音被卡在了喉咙中,他不能。
听见,少年回头疑惑:“你是……?”
高中时他们并不相识。
谢世强忍着情绪,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季修文认真听着点点头,他分明瞧见了藏在对方眼里的警惕。
他那时就想着,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就好。
于是第二天,谢世又来到了天台。
季修文同样转身,再次发问:“你是?”
“……”
那一刻,谢世才明白“遵守世界规则”是什么意思。
他想救季修文,可却不被世界允许。
等到第三天,就连向来和蔼的保安大叔也像变了个人,不让他进学校了。
于是大一回校后,他没在少年面前出现过。
_
同上辈子发展的轨迹那样,季修文来到了学生会招新的面试现场。
那天是对方第一次记得自己的名字。
其实谢世常常会想,他重来一趟的意义是什么呢?
爱与不爱早在上辈子就失了感觉。
他救不了任何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距离少年死亡的时间点越来越近,谢世每日每夜都活在煎熬之中,他开始失眠,吃药,从最初的几小时到一整夜。
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却始终改变不了发生在季修文身上的任何事,好的,坏的。
[重生者并不能改变除自身之外其他人的命运。]
你明明预知了未来,可却又阻止不了它发生。
说不清是已知更令人痛苦还是未知更让人感到不安。
直至某天打开手机,谢世看见季修文和萧执彦的名字并列排在了校园论坛上。
这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
自此他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阴生植物,躲在暗处窥伺记录着那些不同寻常。
果然发现不仅仅是季修文,与他产生过联系的人,故事都逐渐偏离了预置好的轨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谢世按捺不住欣喜。
他曾想过季修文是否也重生了。
可这种猜测刚出,又当即被否决,因为他始终没忘记,世界只有他一个重生者。
谢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其他,老天爷好不容易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他这次不愿再遗憾了。
于是一次学生会团建上,他借着游戏的名义向季修文告白。
尽管被拒绝,可谢世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轻快,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只是想让季修文知道,仅此罢了,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可就是那天,谢世才明白原来自己重生以来所耿耿于怀的,并非那份眼睁睁看着少年死去的无能为力,还有隐藏在基因里的自私。
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只为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眼泪猛地砸到地板上。
渐渐的,随着两辈子产生的偏离已经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来解释,他终于再度怀疑上了季修文。
若问原因,谢世也具体说不上来为何如此确定,他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变。
此时的季修文已经换了一副芯子。
可原来的他呢?去哪里了。
是他重生之前就已经不在了吗?
不止一次,谢世很想亲自质问对方,可问题实在太过荒谬,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起初走出来时很艰难,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时常会让谢世感到恍惚。
出国后,季修文也曾问过谢世:“恨我吗?”
而他当时只是摇摇头,说:“对于‘鸠占鹊巢’的行为,或许一开始是有怨的。”
“可人不在就是不在了,两辈子他都该踏上既定的死亡结局,即使我重生也改变不了任何,这一点我深知。与其力有未逮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不如有人能守护他所想守护的。”
他好似风轻云淡。
谢世一直都清楚,他和季修文从来都不会有可能。
“我看过小说,一般像你们这种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谢世倏然笑了,语气轻松问:“我能知道他最后的愿望吗?”
季修文把系统发布的任务告诉了他。
[好好学习,改变原主的命运,拥抱美好人生。]
[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和金钱观。]
听完。
谢世终于松开手机道:“那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其实或许他上辈子就放下了。
远在告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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