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拿捏(1 / 1)

裴琮之牵她进屋里,精雕细琢的象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挂着花卉鲛绡的帏帐。

今夜他们便宿在此处。

帷幔重重垂垂落下,他吃了避子药,上榻来抱她,缱绻情深,低语缠绵。

她几要沦陷。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透过繁复的帷幔,窥见了一点清幽月光落在地上,香漏无声。

迁府是大事。

本应大操大办,宴请世家同僚。但先帝百日丧未过,不能大肆操办,不过摆了个席,就自家人坐在一处吃了个饭便罢。

裴绫也来。

她很久没见沈清棠了,当初裴琮之遣裴景明出府,她曾来信求过沈清棠。

到底是一母同胞,她如何能眼睁睁看裴景明落难。

但彼时沈清棠自己尚且顾不上,随口便推拒了去。

如今裴绫见着她,神情眼瞧着不大好。又见她和裴琮之夫妻恩爱,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今裴琮之身居高位,权倾天下。裴子萋嫁进皇家,亦是堂堂贵妃。

沈清棠更不必说,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也是首辅之妻。

兄弟姊妹,个个都好。

只有她的亲弟,没了子嗣命,又被丢去乡下庄子上那种无人问津的地方,只她偶尔接济一二。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寻了个机会,她还是来找沈清棠说话,“清棠妹妹。”

裴绫亦同从前在闺中一般唤她。

沈清棠转头看她,“绫姐姐。”

她看出裴绫欲言又止,“姐姐有话不妨直言。”

裴绫踟蹰再三,终是开口,“我知道妹妹对景明有怨,他从前对妹妹做的那些混账事,是他对不住妹妹。但如今他已知错了,也得了报应,如今又被罚去庄子里数月……”

她难免心疼,“前些日子,我让人去看他,说是庄子里日子清苦,人已是瘦得不成人样了。求妹妹……看在从前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帮帮他罢。”

沈清棠听得这些话,微微一笑,笑意却落不进眼里。

“真是好生奇怪。”她轻声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求我……”

前有裴老夫人,江婉。

后有裴景明,裴绫。

“可是送他去庄子上的人并不是我啊!绫姐姐是不是求错人了?”

操纵这一切的,分明是裴琮之。

“绫姐姐为何不去找琮之哥哥,反倒要来找我?”

裴绫听得这一声问,神情有些错愕。

“是因为我好说话,还是因为我好把持欺负呢?”沈清棠看过来的眼干净透彻,直视人心。

她淡淡一笑,语气随意轻忽,“或许是都有罢,不然怎么个个都来欺负我……”

裴老夫人欺负她,数次想叫她去西院那个虎狼窝。

江婉欺负她,用她的一生来换自己的自由。

裴景明欺负她,明目张胆的觊觎惦记,甚至设计陷害要毁了她的清白。

更遑论裴琮之。

他是最坏的人。

算计了所有,叫她不能抵抗,罔顾自己心意,走投无路,只能委曲求全的跟在他身边。

如今就连裴绫也要来欺负她。

“我从前,是真的拿你们当自己的亲兄弟姊妹。”

沈清棠幼时在家中是独女。

直到来了承平侯府,才有了这些哥哥姐姐。她也心怀感恩,要殷勤讨好他们。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设计陷害,算计折磨……

再软的性子如今也硬了,她看着裴绫,“绫姐姐只知景明哥哥受苦,可知这两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提心吊胆的在这承平侯府里讨生活,用尽全力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却还是被伤得千疮百孔。

她活得如此艰难,但无一人朝她伸出援手。

“我有时候,真的是很羡慕景明哥哥。他什么都不必做,只因得他是你们的孙儿,弟弟,便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有你们护着他。”

“可我却不是。”

沈清棠的笑中隐隐有些苦涩,“我已经竭尽全力来讨好你们了。祖母,哥哥,姐姐……你们从前都说疼我,都说喜欢我,可是一旦出事,就毫不留情的将我推出去。”

那些疼,那些喜欢,就统统都不在了。

裴绫是承平侯府唯一的庶女。

同病相怜,她从来也是最体贴沈清棠的苦楚。

可是这也不影响她,在裴家上下欺负沈清棠时,无比冷漠的旁观。

“清棠妹妹……”

裴绫无从辩解,在沈清棠的声声责问中,羞愧地低下了头。

“从前景明哥哥对我做的那些事,绫姐姐应当全部知情吧?”

她当然知情,她是裴景明的亲姊,什么也瞒不过她去。

“绫姐姐已经出嫁,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理解的。但是……”

沈清棠看着她,喃喃,“姐姐不该来找我的。”

裴绫如何不知。

可裴景明到底是她亲弟弟。她若不来这一遭,九泉之下的姨娘也不能安心。

“姐姐是个善心人,谁都想护住。可这世上的事,岂止是尽如人意的。”

沈清棠淡淡说完这最后一句,转身离开。

裴绫知道,她不会救裴景明了。

就像从前,她背负着世上的流言,不得不去跳护城河自证清白。当时,这府里的人都眼巴巴看着,无一人救她。

她对承平侯府的最后一点情分,死在那夜清冷的月里。

裴琮之知道裴绫来找她说话,也看见她郁郁寡欢的脸,挽袖净了手,过来逗她,“妹妹怎么不开心,是有谁又惹妹妹生气了?”

他身上还沾着方才席上的酒气。

沈清棠不耐烦他靠近,拧着身子躲开,“离我远一些,浑身都是酒味,难闻死了。”

她对他的嫌弃毫不掩饰。

裴琮之无可奈何,自去净室沐浴更衣,再来抱她,身上便是清冽的皂角和苏合香。

“现在可不难闻了?”

其实她身上也沾着些酒气,方才席上她也喝了不少果子酒,带着些甜腻腻的果香。

他毫不嫌弃,团团将她揽进怀,再深嗅那几许甜香,恨不能在她身上咬一口。

她察觉出来,赶在他开口之前瞪着他,是娇憨的眼和紧抿的唇。

他敢动一下,她便能几日阖上房门不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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