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之对沈清棠的心思,整个陵川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白日里嘘寒问暖献殷勤自是不必提,夜里必定亲自去安济坊接人归家。
衙役们初始还暗里悄悄跟了两回,后来见他有礼有节,对待姑娘也并不越距,也起了成人之美的心思。
——眼下程颂亲事在即,沈清棠若能也有个归宿,是再好不过了。
更别提康大夫。
他本来还因着沈清棠与程颂的亲事没成愧疚万分,如今更是乐见她与裴琮之关系亲近,只是也不免心有疑虑,“这裴公子独自在陵川,也不知家是哪里的,家中还有何人,以何为生计……”
但很快他便落下心来。
裴琮之在不远处的一家学堂找了个教书夫子的活,看这模样,隐隐有在此长居的打算。
康大夫寻着机会,暗暗找人去问了他家中情况。
原来父母皆亡,家中只有两个妹妹,如今也都已出嫁了。他孤身一人,至今尚未娶亲。
他这般风华气度,自有好奇者问,“裴公子怎得还尚未娶亲?”
要知他年岁不轻,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已然当爹了。
裴琮之听了这话,只是淡淡道:“许是缘分未至吧。”
立即就有年岁小的学子在底下起哄,“夫子是在等安济坊的沈姐姐呢!”
这样揶揄明显的话,他只是浅笑,并不应下,也并不阻拦。
他的昭昭之心,陵川城里众人皆知。
小地方,风言风语传得很快。
杏花巷的李婶子近日在忙活她家姑娘的亲事,眼见这日子将近,王婆也好心来帮忙,却是时不时说起这杏花巷里的另外两人。
“哎呦,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王婆的大嗓门,传出去老远也听得见,“我说对了吧?合该他们两个是正正相配的呢!你们瞧瞧,眼下两人同进同出的,谁不说一声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这话不巧,正叫路过姜家门口的当事人听见。
眼下裴琮之在学堂做夫子,那学堂与安济坊靠得近,两人住得又是隔壁,是避也避不过去的同进同出。
沈清棠到底是姑娘家,听了这样赤裸裸打趣的话,不由耳尖都羞红了,忙忙低垂着头,快步走过去。
身边的裴琮之自是立即跟上来。
他分明瞧见姑娘羞红的耳尖,却只作未见,不解问她,“沈姑娘为何突然走这么快?”
这一声不大,却是叫姜家院里的众人都听见。
王婆的声音顿时息了。
没多时,自姜家探了个富态的身子出来,瞧了瞧两人,是一脸了然的神情。
再开口,也是打趣,“裴公子和沈姑娘回来了呀?”
街坊四邻的,瞧见了自然得打声招呼。
裴琮之格外儒雅有礼,颔首问好。
沈清棠也只能停下,转身垂眉敛眸唤一声“婶子”。
两人本就生的好,又都是这般有礼节好说话的性子,王婆看了愈发欢喜,笑得眼都眯没了。
翌日这风言风语自是传得更盛。
传到沈清棠耳里,她待裴琮之也有几分尴尬,有心想回避。奈何周围人皆有着撮合之意,是刻意将两人往一处凑,无论如何也躲避不过。
众人的闲言碎语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不知何时已将她悄然网罗其中,等她察觉,已然是挣脱不掉了。
裴琮之眼见得沈清棠越来越沉默。
从前路上还会和他说话的姑娘,现下日日只低着头,温吞不语。
两人走在一处,离他也是离得远远的,像隔了道跨不过的天堑。
是裴琮之先开口打破了平静,“近日里的流言,给沈姑娘带来困扰了吗?”
他当真是个极温和儒雅的公子,问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小心翼翼,细观她的神色,害怕惊扰了她。
“没有。”
沈清棠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黯淡垂下眸去,抿唇轻声道:“有一点。”
流言蜚语能扰人,自然也能伤人。
她去别家药房取药的时候,有早就觊觎她美貌的人暗地里中伤她,“才退的亲,转头就勾搭上旁的男人。说不定呀!是暗地里早就勾搭上了,瞧着温温柔柔的,底下说不准是怎样的孟浪轻狂。”
说着,几人哈哈大笑。
沈清棠隐在门外,将这些话皆听进耳里。
这样的人有一便有二。
传得进她的耳里,自然也传得进旁人本就窥视的眼中。
她实在有些困扰,也有些不知所措,迟疑良久,还是开口,“裴公子,我想我们往后还是分开些好。”
陵川是她的家。
她若想往后生活在这里,就不能无所顾忌,叫这流言蜚语所侵扰。
裴琮之看出她的顾忌,也不着急,只温声应下,“好,沈姑娘若是觉得困扰,那裴某往后便离沈姑娘远些。之前给沈姑娘造成的困扰,还请沈姑娘不要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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