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感到一阵茫然,不知道这样的改变,于他到底算好还是不好。若是不好,那岂不是自己间接的害了他?
常晞的脸色踌躇不定。
此时天已向晚,朱红的晚霞直映水中,水波又将红霞摇碎成千百道,反射到了常晞的脸上、衣上、发丝上,微微颤动。周知洵微微一笑,转身向何沐阳道:“何兄此去,才是真正的急流勇退,目光远大,实非旁人可比。”
何沐阳沉吟良久,突然问道:“周兄回开封,不知要住在何处?”
当初周家是开封大族,房舍庭院何其多?可是如今······
常晞深感讶异,不明白何沐阳何以会突然问起这个,也未免唐突了些。只是她不愿意当着外人驳了丈夫的话,便也不好出声制止,只是立在旁边。
对面的周知洵却是眼神一亮,笑望了何沐阳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这次回开封,与其说是归隐,不如说是‘半隐’。新帝在开封城南的绿竹街赏赐了一所三进宅院,让我居住在那里,日后若是一时兴起,忽然想宣召我去陪读下棋,也不至于找不到人了。”
果然如此······
何沐阳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常晞稍微一转念头,也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八皇子还是当上了皇帝······
新帝已然知道周知洵志不在庙堂,却又不愿意彻底放他离开,就想出了这个“半隐”的法子,给了他安身立命的好住处,以后一旦朝中有事,还可以随时找他回去商议。
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常晞登时对这位新帝的印象大好。以他天子之威,想强留周知洵在京都,其实也无不可。他却能替臣下考虑一二,肯放他一马,虽然没完全撒手,可也算殊为不易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也不必再做无谓的攀谈。何、周二人相视一笑,互相微一拱手,何沐阳又重新拿起木桨,划着小舟,迅速向驿馆的方向驶去。
看着他们二人伉俪而行,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周知洵的目光微黯,右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腰间所挂的荷包。
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素笺。上面是瑞敏郡主的笔迹,是她弥留之际写下的最后一行话。
映江,请你原谅我。
不是再像从前那般,称他为郡马,而是写了他的名字。
周知洵的手指轻轻抚过“映江”两个字,良久不语。
划舟的仆从平安不禁轻唤了一声:“爷······”
周知洵微微一怔,犹豫片刻,把素笺重新放进荷包里,抬起头来,脸上又是一如往常的风光霁月。
“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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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驿里,何沐阳似笑非笑地看了常晞一眼,道:“知道了周兄的住处,以后去开封时,也可以顺道过去探望一二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吃醋一般!
常晞呆望着何沐阳,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何沐阳被她笑得心头微讪,不禁板了脸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常晞捧腹笑了半晌,才终于直起腰,一板正经地道:“没有没有,大爷说的极对!顺路探望怎么够呢?依我说,应该特意绕到开封去探望,才更显得出咱们家的诚意呢!”
她故意这么说,显然是心里坦荡,更没有半点私心了······
何沐阳的脸再也板不下去了,夫妻两人相对大笑,笑过以后,就并肩坐在了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闲话来。
“你看什么时候去接孩子们过来好?”常晞开口问道。
何沐阳笑道:“你可是又想他们了?既这样,等咱们到那边安顿好了,我就派人去接。”
常晞倒不是想孩子们想的受不了,她只是隐隐有些担心,怕两个孩子以后都要走从军的这条路子。
恂哥儿向来好动,那也不必说了,连一向安静的恬哥儿也说最喜欢看大将军上阵打仗的威武样子,常晞这心里岂能放得下?
“那就尽快接回来吧!”她只觉得一刻也等不得了,恨不能现在就把他们叫回来,好问个清楚明白。
何沐阳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上任以后,那些大小事宜,到底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更好。
两人各自想着,都觉得以后要办的事还多的很,转眼间天色黑透,两人洗漱歇下,也不消细说。
第二天一早,旭日初升,天光如洗,何沐阳、常晞一行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北驶去,真是:
风雨多经志弥坚,关山初度路犹长。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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