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古被俘虏了,红微和元策有没有收到消息,谢星沉也不知道。
先皇帝对这所皇宫的掌控很深,明面上看起来谁是皇帝,这皇宫就是谁的,实际上他的暗线已经渗透了这所皇宫。
他们被关在了冷宫里,魏元臻拿起长剑杀出去的时候,李顺承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来一把粉末。
老套的套路,针对魏元臻所研制的毒粉。
仅是一点,魏元臻就呼吸急促,提不稳手中长剑。
简直是卑鄙!
谢星沉扶住瘫软的魏元臻,李顺承却有些疑惑似乎是疑惑他怎么还没发狂。
“看来辛夷也不是那么好用,居然没能让殿下失去理智。”
李顺承恢复了往日恭顺的模样,嘴角带着惋惜的笑,“璟帝杀得不冤。”
辛夷从来不是璟帝的人,他是先皇帝的人,他背叛了魏元臻,改投的人是皇帝,天底下除了皇帝再无人能越过太子一头。
他们被关在了宫中三日,整整三日没有一点消息传进来,谢星沉不知道先皇帝要做什么。
似乎是对这药有了抗体,魏元臻不再发疯。
他的武功被李顺承点穴封住了,成了一个普通人,强行冲开穴道会有生命危险。
谢星沉想把消息传出去,可每次都石沉大海,就像他们被隔绝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生命收到威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三日以来滴水未进,也没人来送饭。
窗户、门全部锁死了。
魏元臻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眼神都会一次比一次清明。
第四日,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有人来送饭了。
好酒好菜,还有一句话。
“陛下明日子时会见你。”
见得人自然是太子,剩下的那个怎么处置无人说话,传达完整片冷宫重新陷入了冷清。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无从得知。
谢星沉把饭端过来,到了第四日,魏元臻昏睡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难得有吃的,谢星沉就放开吃了,尽管这顿饭菜有点断头饭的意思在,可谁会跟饭菜过不去。
魏元臻被他强硬地摁在那吃了好些。
成长些的太子殿下一到他跟前还是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简直让人头疼。
谢星沉无奈地举着筷子,“那你要怎么办?”
魏元臻看着他头疼的样子,面上不变看不出谢星沉不在时什么都吃的样子,“你喂我吃。”
“行。”能吃就行。
谢星沉也不嫌麻烦,他还是给太子殿下喂不喜欢的饭菜。
魏元臻也全然接受。
“这次怎么不嫌难吃了?”他笑弯了眼。
“还是难吃。”
“那你还吃。”
魏元臻瞥了他一眼,“那你别喂。”
谢星沉哼笑,死孩子,他又给人喂了几口才算作罢,忽地心血来潮问了一句,“要是我在这里下药了,你还吃吗?”
“你有药吗?”魏元臻反问他。
“有啊。”谢星沉认真答道,“来,张嘴,再吃一口。”
魏元臻咬住那口菜,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答案。
用完膳食,他们合衣入睡,呼吸却都很平稳,望着冷宫残破的上方。
不多时,漆黑的夜里传来声音。
“皇帝不会放过孤,孤没杀他是孤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魏元臻望着天际,他知道谢星沉在听,指尖攥着被子,“孤的母后也是他害死的。”
魏元臻不喜欢提起母后,每提起一次就仿佛告诉他,他的母后死了。
元后和皇帝是青梅竹马,可没人知道李顺承也是皇帝的竹马,元后陪了他多久,李顺承就陪了皇帝多久。
从伴读到上朝到皇帝成了太子,李顺承都在,他爱皇帝,可皇帝爱的是元后。
李顺承便退而求其次为皇帝进了宫,可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太监呢,其中有没有皇帝的私心大抵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皇帝爱元后,可什么都比不过他爱的权势。
到了权势面前,元后也只能被抛弃。
元后心灰意冷,她爱恨交织,爱着皇帝希望他能来,又无法忘记自己被抛弃。
永春十二年的一次狩猎,元后被陷害于京郊寺庙同李顺承过了一晚,见过这场丑闻的人都被处死了。
魏元臻抱住母后,听到皇帝冰冷无情地下了死刑,“元后,你知道皇家脸面比什么都重要,朕同你夫妻一场便让你体面的走。”
“陛下,臣妾说没有,你信吗?”
“元元你是皇后。”
皇帝不曾言信不信,他唤皇后小名,如此亲昵却在警告她的身份。
皇位权势、天家脸面什么都比元后重要。
她凄然一笑,拔出当年皇帝送的匕首自尽了。
血溅了魏元臻一脸,猩红地模糊了他的双眼,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死在面前,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他连喊都喊不出口,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后。
对外,元后染上了重病去世,而太子也成了笑话,受到了厌弃。
只有李顺承,挨了一顿打还跟在皇帝身边。
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皇帝忌惮孤,孤知道,孤以为他知道自己错了...”
魏元臻只是想到了父皇,少时对他万千宠爱的父皇,他有很多机会下手却还是没能下去。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算不算他咎由自取。
他忽地翻身,不顾一切地吻上去,吻得凶狠急促,像是要把所有的彷徨都倾泄进去。
距离过近,谢星沉看见他眼底深处的痛楚,周围猩红一片,眼角还有水光。
他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他,跟要咬死他一样,眼角残留着红晕,带着一股子疯劲。
“孤就要死了,机关算尽还是没能抢到皇位。”
魏元臻哑着嗓子说,“临死前,你还陪着我吗?”
“陪。”
他低头去看,分辨谢星沉说得是真是假,又觉得没必要,是假的他也会当真。
“做夫妻吗?”
“什么?”谢星沉怀疑自己听错了。
“孤都要死了,你还不想要孤吗?”魏元臻皱着眉自行开始宽衣解带。
解到一半他被握住了手,谢星沉细细地拉好他的衣袍,“谁说你会死的,我是你的替身怎么着也是我先死。”
谢星沉眉眼弯弯,骂他,“说什么晦气话,还有我是禽兽么,临死前就想着这种事了。”
魏元臻不答。
“睡吧,殿下。”
他抱住人,“你不会死的。”
谢星沉看着他阖住双眼,呼吸渐渐平稳,平静地计算着时间,药效应该快发作了吧。
这药他是拿来迷昏别人的,没想到会用在魏元臻身上。
他解开魏元臻的衣袍换上,神情平静而眷恋,庄重地整理好这件衣袍。
“殿下,别怕,我代你受过,北魏的皇位还会是你的。”谢星沉笑了笑,“登基的时候殿下可要笑啊。”
他转身去开门,后脖颈忽地一痛,眼前一黑。
一个带着些许凉意的体温接住他,意识陷入黑沉前,谢星沉听见魏元臻的声音。
“你喂的菜,即便是下了药孤也会吃,只是孤从未告诉你,这些药对孤不起作用。”
他少时经历过刺杀、用毒,什么苦都受过。
在这吃人的皇宫中活下去,真的太难太难。
魏元臻凭着那股疯劲,野蛮生长至今,普通的药物对他早已没了用处。
吃下之前,他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无论是被抛弃还是拿去换取活命的机会,魏元臻都随他,这世上他最放心不下的有两人。
一个是他的母后,剩下那个就是谢星沉。
他无数次悔恨将他带进宫门,若是在外面他应当是个游历四方、无拘无束的少侠吧,不像现在和他一起被困在皇宫中出不去。
魏元臻觉得他对不起谢星沉良多,也万万没想到他想替他去赴死。
他抱住怀中人,感受到他微弱的挣扎,眼眶一红,冰凉的泪从眼角划落至唇边。
“待孤死后,你便是太子。”
北魏的皇位,孤谁都不会给,唯有你坐上这皇位,孤才甘心。
.......
魏元臻拉开门,寒风吹过他宽大的袖袍,几月下来他身形消瘦,衣袍裹在身上空荡荡地厉害。
“带孤去见他。”
他跟着小太监穿过回廊走出冷宫,路过自小长大的东宫,望见母后逝去后无人居住的凤祥殿,最后停在了乾心殿。
皇帝坐在上首,李顺承站在他的身后。
上次见他还是皇帝病重的时候,那是他面容枯槁,满身病气,为了杀他设了这么大一场局。
魏元臻笑开,眉眼扬起,低低地笑声在空荡的大殿回响。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反而带了点谢星沉的味道在身上,三分相似的神情。
他只是觉得好笑,这便是他的父皇啊。
皇帝任由他笑,还是往日的好父亲形象,“我儿为何发笑,见了父皇很开心?”
“父皇?陛下不必拿来恶心孤。”
皇帝不生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儿子,“朕以为来得会是你那替身,看来你果真爱重他,元臻啊,天家人最忌讳重情。”
“少时你便不爱听朕的教诲,如今几次犯错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不是魏元臻对皇帝有情,早在局势设下的第一时间皇帝便死了。
利用这点,皇帝活到现在,甚至死的人反过来变成了他。
“朕本不想杀你的,可元臻你想杀朕。”
皇帝沉声道,“只是一个元后,朕已经多次与你解释那是迫不得已,为了我北魏的颜面元后殉节是应当的。”
“魏元臻,你为何就要为了元后如此与朕作对!”
皇帝不觉得让元后殉节有什么不对,她是他的发妻,他给了她无上的尊容。
他的父皇不希望元家再出一代皇后,他还是娶了元后,身为皇后就当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元后死后,他心有愧疚,对魏元臻多有宠爱,甚至比元后还在的时候还有宠,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想方设法让儿子开心。
这么多个儿子,唯有元后所生的魏元臻得皇帝关注最多。
愧疚之下带来的又是泼天宠爱,皇帝为了让他高兴,甚至还打趣着问他,“元臻啊,气性真大。”
“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父皇呢?”
年岁尚小的魏元臻盯着他,黑漆漆地眸子直看得人心底发毛,他说,“孤要皇位。”
“你是太子,皇位日后自然会传给你。”
“那孤想亲手杀了你。”
皇帝只以为是孩童的戏言一笑而过,未曾想到魏元臻开始养私兵,练武功,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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