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洒下一层银霜笼罩草甸,清水河泛起点点银光。
“让你们离开草沟村,你们是不是没听懂?”李红兵皱眉。
刘三妹鼓起勇气,带着卑微笑容。
“那个...红兵,你是杏儿男人,也是我女婿,我刚碰到一个人,说要害你,这不马上过来跟你说。”
要害我?
李红兵耳朵只听到这三个字。
“是谁?说清楚。”
“那啥...天黑那会我在戏台上说了你几句坏话,被老迷糊赶出村。在村口被一个男的拦住,说要搞臭你,把我和山松拉到车里,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
“我哪知道你的事,就胡乱瞎编了一些,然后那个男人拿了个手电拍啥子,让我们走了。”
“我知道我以前做事混账,是我不对,可他想害杏儿,肯定不行。”
说完,刘三妹心虚的抬头看向李红兵。
旁边林山松佩服的就差伸出大拇指。
老娘说话真有本事,重要的一点都没说,净说废话。
“是什么样的男人?记住车牌没?”李红兵颔首,问道。
“天黑看不清楚,车牌山松记下来了,山松快说是啥?”刘三妹心里暗暗一喜,连忙把林山松拉到跟前。
啊!
林山松瞪大眼睛,心里一直惦记老虎咬人,把车牌忘了。
“我...我...我只记得勾筐垲。”
勾筐垲!!
是JQK吧!
多大人,就特么记得打牌!
这个车牌不是北省的车牌。
李红兵伸出手指,吹了声口哨,很快大花带着弟弟妹妹们,从院子里跑出来。
指着林山松,李红兵说道。
“大花,你跟他去停车场找一辆车,等会我去村口找你。”
呜呜!
大花点点头,走到林山松身旁,转身走进夜色中。
李红兵看向刘三妹,心思复杂。
说实话,自己不打算原谅这对母子,他们做的事情杀十次头都不为过。
可要考虑山杏的感受,善良的她嘴里虽然说着不会原谅,可经常半夜躲在外面偷偷哭。
唉!
刘三妹要是硬碰硬,自己有一千种方法能收拾她,可用软刀子。
难办啊!
“你想要什么?”
刘三妹眼睛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扑通一下跪地恳求道。
“我不求山杏原谅,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认。只是苦了山松,他从小惯坏了,我怕我一走,他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
“我只想回草沟村,把老房子留给山松,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各走各家道,我们看到山杏就躲着走,保证不见面。”
李红兵摇摇头,“你们搬回村,我肯定不会同意,村里人也不会同样,这样对你好,对山杏好,对整个村都好。”
“我....”刘三妹抬起头凄凉说道,“我真没有办法了,如果搬不回村,讨债的会打死山松,山松是我儿子,也是林家唯一的根!”
山松是你儿子?
那山杏呢?
她还是你女儿,女儿就不是人。
李红兵真想一脚铲飞,眼前这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女人。
深深吸口气。
“搬回来不可能,我可以让门栓把林山松的债消掉,也会出钱把你的房子盖好,最后给你一笔钱,以后就...两清了!”
刘三妹哆嗦嘴巴,挣扎这么久,最终还是没有希望,顶在心口的那股气仿佛一下散去,身体瘫软的倒在地上。
“你等等,我让山杏跟你见最后一面,此后你们再没有母女名分。”
不给刘三妹说话机会,李红兵转身走进院子。
过了许久。
山杏在李红兵、孙莲倩的搀扶下,走出院门。
刘三妹凌乱的头发变得整齐,脸上用水清洗干净,站在门口,一改尖酸刻薄。
两女隔空相望。
无言中带着莫名悲伤。
过了一会,刘三妹脸上露出苦涩笑容,“妮儿还跟以前一样漂亮,这鼻子、眼睛随你爹,你爹还说你大了,一定能找个好婆家。”
李红兵愣了下,从刘三妹话中听到真诚和悔恨,而不是精明算计。
山杏眼眶泪花翻滚,望着眼前苍老的女人,视线模糊,仿佛回到儿时,这个女人给自己梳头,说着同样的话。
“不哭了,不哭了!”
“以前娘做的不对,可家里穷,你跟你弟弟,娘只能养活一个,你恨娘也行,娘不后悔,山松是林家的根。”
“好好跟红兵过日子,以后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跟林家再没关系,你也当没有我这个娘,咱娘俩....没关系了。”
说完这些话,刘三妹也流出眼泪,用满是污垢的袖子往脸上一抹。
“好了,我走了,好好过日子,记得逢年过节给你爹上坟烧纸,他...喜欢喝二道曲。”
说罢,刘三妹转身,步履蹒跚的走进黑暗。
山杏眼泪无声的流出眼眶,打湿衣襟,身体颤抖,望着即将消失的背影。
推开李红兵,孙莲倩的搀扶。
梨花带雨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泪珠落在石板碎开,像花瓣一样绽开,留下一个浅浅的水痕。
第一个头,感恩生之恩。
第二个头,感恩养之恩。
第三个头,感恩育之恩,
三头磕完,相见不相识,相遇两不知,从此形同陌路人。
刘三妹似乎听到磕头声,脚步停顿片刻后,继续蹒跚向着黑暗走去。
......
“莲倩,送你师母回家。”李红兵搀扶起哭成泪人的山杏,送到徒弟怀里,“我不放心,过去送一趟。”
哦!
扶过师母,孙莲倩就要往回院子。
山杏却抓着李红兵的手,苍白的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李红兵从那双打湿眼眸,看到山杏的担心。
“没事,今晚我找地方安顿好他们,明儿找车送他们出山,一切有我在。”
山杏松开手。
李红兵带着剩下三条狼犬,朝着刘三妹走的方向追去。
半路碰到刘三妹坐在路边,放下心里执念后,面容似乎不在那么刻薄。
似乎早就知道李红兵会追过来,刘三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泥土。
“走,老娘带你去找那个孙子!”
“以后有什么打算?”李红兵轻声问道。
刘三妹顿了下,望着山道上的昏黄路灯,嘴角露出些许希望笑容。
“以后?让山松戒赌,好好种地,去个婆娘,生个孙子。我老了,走不动了,今儿是最后一次进山。”
“别说,以前没发现,这山沟沟怪美的。”
昏黄路灯照在刘三妹身上,倒影出佝偻的影子,慢慢拉长,慢慢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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