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寒,满地萧索。
遥遥能借着葳蕤月光看到层层排排的墓碑,漫山遍野。
山间偶有不知名的白花,有的绕在墓碑上,有的缠绕枝桠层,甚至还有几簇开在了夏将军墓碑的脚下。
最清寒孤寂的所在,却开出最粲然温柔的白花。
“你知道柳敞意柳大人自戕的地方在哪里吗?”陆汐颜半蹲下来,指着远处墓碑,“是墓碑前,还是陵寝脚下?”
柳琅玕倔强咬牙不语。
“不知道?没关系。”陆汐颜恨极了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怒极反笑,神情也是云淡风轻,“那你知道柳大人自戕后被埋葬在哪里了吗?——你觉得,是在夏将军陵寝扭的烈士陵园、还是用草席包裹随便扔到的荒山乱葬岗?”
柳琅玕陡然间双目殷红。
“乱葬岗已然是谋逆通敌者最好的归处了,虽然那里常年有野兽饿狼出没,但好歹他们也有一席之地,不至于被这数万夏将军的遗孀遗孤们将其扒出来挫骨扬灰……呀,不能这么说。”陆汐颜说着又捂住嘴巴,却丝毫不掩眼底的恶意,“应该说他们可能都已经这么干过了,你爹也早已经被挫骨……”
“你闭嘴!”柳琅玕心神崩溃,目眦尽裂,像是恨不得生生咬碎陆汐颜的颈骨。
可他彼时身中软骨散,别说咬碎她,他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似乎看到他一向清傲的父亲被抛尸荒野,被饿狼分食的画面。
只能崩溃又绝望地怒吼:“你闭嘴,你闭嘴……”
“先皇下旨要灭柳家亲族亲朋,你非但没曾赴死,还死里逃生苟延残喘至今,便是不忠。而若是你爹确实谋逆通敌,那么就算挫骨扬灰也是他咎由自取;可如果他并没有,你可曾想过他这一生有多憋屈冤枉?身为人子,却连还他清白都做不到,便是不孝。”
“你闭嘴……”
“你明明是柳家最后的希望,可你却沉溺于情爱意图隐瞒真相,没有将清白带给他们,对不起拼命将你送走的柳家满门,便是不仁义。”
柳家满门送走他时小声叮嘱他。
“屏儿,要查清真相,还我们清白。”
“屏儿快跑。”
“跑!”
柳家满门抄斩那日,天空晴朗无云,烈日炎炎当空,晒得满地的血和他的眼泪都是万般滚烫的。
他似乎看到那些人都爬起来憎恨地盯着他质问他:
“为什么不查真相?”
“柳家只剩你还活着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
柳琅玕被脑海里的画面逼得都要发疯了,抱着脑袋不住哀嚎:“你闭嘴,你闭嘴……”
闭嘴?
陆汐颜偏不。
不仅不,她还要讥讽冷笑着继续火上浇油:“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只为这一个情字吗?真是猪狗不如!”
“你闭嘴,别说了……”
脑海里堪称群魔乱舞,先皇的愤怒、亲人的指责和百姓的谩骂互相交织,可偏偏却有一方净土,幼年的夏月璃正站在他心尖尖的位置上泪眼婆娑地柔声唤他:
“予屏哥哥,求你帮我。”
……
“查清真相!”
“求你帮我。”
……
柳琅玕脸色通红,脑海里画面更迭,竟然硬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吐出血来当场昏厥。
等陆汐颜认命地将柳琅玕费力给搬运上马车后,藏在暗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秦烨才将车帘重新放下。
他摩挲着双腿,淡道:“回府吧。”
“怎么处置柳予屏?”红袖问。
“不必处置。”秦烨云淡风轻,“他们查不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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