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陆汐颜从来不曾主动询问过关于秦衍的前尘往事，她觉得是人都会有秘密，刨根问底未免对人不太尊重的同时，也迟早都会累及两人的感情。

信任是感情中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无论什么事，陆汐颜几乎都是等着秦衍主动开口跟她解释，跟她介绍，她才会顺着这个头继续将话题给说下去。

可现在——

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

她不问真的可以吗？

秦衍会说吗？

不会。

陆汐颜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明明自己都被人卖掉了还要给别人数钱，数钱也就罢了还担心别人有没有很操劳，需不需要自己给揉肩捶腿。

秦衍究竟是何种心机何种城府，她明明早就一再领略见识过的，后来却也是她盲目地觉得秦衍可怜悲惨，就总是将所有事都往秦衍是被动的这一方面想。

完全忘记了，是否这也处在于秦衍的一环中的可能性。

“我早就看清楚的……怎么就没看清楚。”

陆汐颜又隐隐觉得好笑。

不过她忍住了。

因为心里酸涩得厉害，一时间就算再怎么费力地扯起唇角却也根本笑不出来。

陆汐颜将又陷入恍惚惊厥状态中的秦衍晃悠醒来，问：“所以，你知道是你害死了你的妹妹，是吗？”

“……”

秦衍眼神里浮现出剧烈的悲痛和哀伤。

他闭上眼。

自欺欺人地不打算回答。

不回答也没关系。

陆汐颜从来最为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又问：“那你知道陆汐颜迟早也会被你害死吗？”

“……”

这次，陆汐颜看到秦衍陡然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眸，这双平日里总盛满潋滟盛景的眼眸彼时却盛满了惊惧惶恐，百般情绪皆有，但却唯独没有任何的疑惑和不解。

最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陆汐颜静静地在旁边看了他很久。

他知道。

秦衍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不说。

陆汐颜在心底嘲讽罢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冷静地重新给秦衍降温，配了药喂秦衍喝下后，他的体温总算稍稍降低了些，整个人也浑浑噩噩地睡熟了，陆汐颜试着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回来，这次她没有再有所顾虑，直接按住秦衍几处穴位，秦衍痛地拧起眉不由自主地送了动作。

陆汐颜抽出手，冷静地拍了拍衣襟。

起身出门。

她一口气走出了很远，直直走到了皇陵边，仰头就能皇陵处的一角破损，旁边还有人正在着急忙慌地试图拿东西先暂时遮盖住破损。

可是这雷却劈得严重。

陆汐颜甚至都能隐约看到里面。

这就是泱皇的陵寝吗？

陆汐颜想了想，给了个回应：“呸。”

秦衍烧退了没多久后就又开始高热。

他深陷梦魇。

一会是他的父皇掐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地咒骂他就是个没人要的灾星，迟早都会害死所有对他好的人。一会又是温和宽厚的兄长一面教他识文断字，一会却又趴在床边咳出血丝的惨白的脸。

一会是无边无垠的漆黑暗色。

一会是他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的雪原。

他踽踽独行。

从最开始的拼命嘶吼，但最后的心死如灰。

“你这个祸害！朕怎么就留了你这么个灾星！你不得好死！”

“所有对你好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是天煞孤星！”

……

秦衍捂住耳朵，试图用此抵御外界恶毒的咒骂的同时，他也在心底不住地默念，自己安抚着自己：

“我不是天煞孤星。”

“永远孑然一身的人才是天煞孤星。”

“但我已经有了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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