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祁清楚尝到了愤怒的滋味,像是有人在他成熟即将能收获的良田里,恶劣地放了一把滔天的火。
他站在火外。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眼里盛满怒火,心底却满是悲凉。
他质问:“你比我更加清楚,她现在没有跟陆汐颜有关的任何记忆,她是扶子春,她已经不是陆汐颜了,你为什么还一直想着把她往陆汐颜的身上扯?”
“可她曾经是陆汐颜啊。”秦衍却油盐不进似的,这般坦然平静地反问,“她曾经在大晟皇城里,享受到的那些亲情友情和爱情都是她作为陆汐颜的时候,享受到的。”
“可她现在是扶子春!”
“但她也是陆汐颜。”秦衍却仍旧这般固执坚持,“她也喊过陆盛渊爹,称呼过徐与安为兄长,和我夫妻恩爱缠绵缱绻。”
“……”
确定秦衍眼底的坚决认真并未掺着任何虚假后,扶祁终于明白了。
秦衍来北歌,不止是为了试探北歌太子究竟是死是活,想借着和亲的事将扶子春带走——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还想着让扶子春想起来过往的一切,然后继续如痴如狂地爱着他。
现在扶子春给他的爱,并不足以让他满意。
所以他才想着刺激扶子春,让她尽可能地重新想起她身为陆汐颜时候经历过的一切。
……
他野心何其大。
他想要的何其多啊。
扶祁一时觉得自己被秦衍的这番操作给气到无话可说了,他努力平息着呼吸,认真地问:“所以你没问过她想不想,就直接这么做了是吗?你想让她将过去想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先去刺激刺激你自己——你想起来一切了吗?你都没有想起来,你又凭什么一厢情愿地去搅乱她现在的生活?”
秦衍听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提壶斟茶,待一杯温热茶水入腹后,他才若有所思地慢悠悠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就这么凑巧,为什么失忆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我明明试过那么多办法,却好像还是不能想起来之前的一切?”
扶祁相信秦衍说的话是真的。
他也相信秦衍一定是对自己更狠的那种人。
可是——
扶祁耐着性子提醒:“那是因为时候未到,你现在强求只可能适得其反。”
“可是我等不了了。”秦衍这句话的时候,晦暗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饮尽茶水的杯子里,他看着空空落落只剩最后几滴水的茶杯,这般低声喃喃,“时间也不多了,所以她必须要赶快想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秦衍的声音实在太小,扶祁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间隐约听到什么“赶快”什么“不多”。
“不重要。”秦衍却摆明了是不想再就着此事继续说,他平静抬眼,认真地说,“我所做的事情都自有我的考量,她良善心软,又对疑难杂症颇为感兴趣,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前赴荥台。”
扶祁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疯了。”
说罢,他恨恨拂袖转身就走,刚下楼没走多远,流风就快步追上来,“扶祁,你别太生气,王爷他做这些只是因为太爱王妃了而已……另外,王爷因为取太多心头血的缘故,现下身体异常羸弱,这番又劳碌奔波,更是彻夜彻夜地失眠,看在朋友一场,你能给王爷开点药吗?”
“……”
扶祁怎么可能看不出秦衍那脸色?
死了一个月的都没他脸白。
啧。
扶祁又想起秦衍为什么缺心头血,一时狠话噎住,掏出怀里瓷瓶扔给了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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