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鸷是情绪跌宕起伏得厉害，最后也只是随意留下一句会派人来接自己兄长，就仓皇离开了。

扶子春独自沉默了很久。

夜色消弭。

天光乍破。

她还这般怔怔地坐着。

她在想，等自己离开北歌之后还能去哪里呢？

扶子春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的。

天下之大。

却偏偏没有她的一袭容身之所。

扶子春将北歌太子从玉佩的隐藏空间里带出来，北歌太子的情况更糟糕了，昨日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今天就已直接休克。扶子春无论再用什么医疗器械，都是无用功。

她有些无助地瘫软在地，伸手捂住了脸。

“怎么办啊……”

她并不能没心没肺到，真的就这般一走了之。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救活北歌太子啊。

……

换血。

就在浑浑噩噩，头痛欲裂之间。

扶子春脑袋里突然涌现出这个念头，她突然想起来了原岐曾经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过的换血疗法。在几个月前，顾渊鸷曾因想救北歌太子而换过一次血，但原岐的换血疗法是只要换了必定汲取全身鲜血，被抽血的人必死无疑，所以当时原岐做事担心顾渊鸷真的死了，多为忌惮才导致于未能成功。

若是——

若是这次，用扶子春的血来换呢？

她舍得。

左右她的气运已将尽，鬓角白发也越来越重。

那何不如在自己临死之前，做出自己能做的最后一点弥补呢？

……

说干就干。

扶子春很快就带着北歌太子前去了先前顾渊鸷安排跟北歌太子换血的山庄，清怡原本是担心不已要跟随而来的，被扶子春以“玉树身边得有人照顾”为由，而劝回去了。

扶子春心里明白，她此次一去必定没命。

若是陈清怡一起去，必定要徒增伤感一场。

没必要。

扶子春便只亲自驱着马车远赴山庄，可就在她真的布置好一切，也割开身体的穴位看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的时候，她脑海里也突然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我怀了孩子，难道王爷就不想负责？”

被堵在众目睽睽下质问的秦衍则神色平淡：“本王这就修书一封，恳请皇上赐婚。”

“啥？”

“本王对你负责！”

……

画面更迭。

是在摄政王府里秦衍对她的多番明里暗地的偏袒。

是秦衍总是四下无人时看向她时滚烫缱绻的眼眸。

是秦衍在她身陷险境时伸出的臂膀。

是秦衍明知她在故意挑衅时一次次选择的纵容。

是他力排众议也要将她迎娶进门的态度。

是他宁肯背负辜负夏家先烈的骂名，也要驱逐夏月璃给她撑腰的立场。

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

是连云寨。

是青澄湖。

他们曾经一起认识过那么多人。

是夏月璃、元成渝、三笠四寂、徐与安、柳予屏、章长怡、成晴成君，泱皇和泱皇后。

是表面慈悲清净实则暗藏野心的秦烨，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却不识本心活该被其蒙蔽双眼永失所爱的瑞王秦煜辰。

……

他们从彼此防备到推心置腹。

从对彼此不屑一顾到后来情根深重两情相许。

……

仔细算来，不过一年。

却这般刻骨铭心。

……

还挺遗憾的。

他们彼此相忘江湖，却又在熙攘人群里惊鸿一瞥，得以一见钟情。

然后再度纠缠不清。

……

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自己体内被抽离开来，扶子春感觉着麻药的劲儿头席卷而来，疼痛感渐渐消弭，她刚想着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死去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重重一脚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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