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子春就这般站在原地，看着昔日尊贵优雅的大长公主像是迷路的孩童般，无助地站在人生的三岔路口处失声痛哭。她伸手仰头，似乎是在祈求满天神佛，但眼神里却连半分希冀的光也不曾亮，内里只有好似无边无垠的痛苦和绝望。

……

其实，满天神佛哪里会理会她呢？

神佛即便真爱世人，却也不会爱秦衍的。

权衡利弊之下，毫无疑问，秦衍永远都会是被舍弃掉的那一个。

很多年前，秦衍也曾颓然摔倒跪在满殿神佛面前，试图质问出个究竟——为什么他所求的东西永远都将他弃如敝履？

……

神佛当然不会给出大长公主想要的答案，他们只是居高临下斜睨众生，或许偶有同情悲悯，却也不过只是稍稍合眼。

似乎只要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就不用再理会俗世里的艰苦似的。

自欺欺人。

……

扶子春怔愣了半晌，她看到大长公主的脊背更加佝偻，也直到这时候，才颓然地现出几分虽有精心保养却也难掩的疲倦和衰老感。

扶子春这才后知后觉，大长公主今年应该都快六十岁了吧。

她确实老了。

自责愧悔和无能为力就像是两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捂着脸，哽咽着自言自语：

“本宫对不起阿衍，明明想要护他安康顺遂，但是他十四岁时的那场劫难几乎要了他的命，为了能让他继续活下去，本宫只能对他动用了那种阴邪术法，还对他只字不提，明明他只爱陆汐颜三分就能皆大欢喜的事情，他却偏偏要爱她十分……

本宫怎么都没曾想到，他那般冷淡薄情的人，竟然也会癫狂发痴地爱上一个人，所以最终……弄巧成拙。

阿衍那么爱陆汐颜，足以证明和离的事情一定是陆汐颜提出来的，阿衍虽然放过了陆汐颜，却明摆着没有放过自己。”

大长公主滚烫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满溢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

扶子春看着她。

想要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早知道十四岁时的那场邪术会把阿衍害害至如此，本宫当年就该冷血点，不许陆汐颜加进来的。”

“那现在，本宫到底该怎么办啊……”

……

扶子春到这时候也明白了。她看向旁边出神蹲在大长公主面前的秦衍，秦衍试图安慰，但大长公主却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梦魇里，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分毫动静。秦衍伸出的臂膀，秦衍低声的宽慰，都像是风吹烟雾般，不留痕也改变不了分毫。

渐渐地，秦衍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眼神里涌现出剧烈的悲痛和愧悔，明显他也是因为大长公主的这些话继而想明白了大长公主的心病起因，他愧悔于自己没曾发觉大长公主的异常，竟以至于她在常年累月之下竟然沉珂郁结于心。

可是即便秦衍悲痛难当，他却也没哭，他只是平静地跪坐在大长公主面前，眼神茫然惶惑，就像是丢了心爱珍宝的孩童在事后很久再度想起了自己的珍宝。

他哭不出来，却也无法做到坦然释怀。

就这么憋闷着。

扶子春是看不得他这般神情的，因为秦衍自幼接受到的温暖就少之又少，以至于她总忍不住想起秦衍近乎悲惨的童年，相似或许很多时候，在他长大了些想起抛弃自己的母妃和舍弃自己的父皇时，会不会也是这种茫然的表情。

所以，她也跟着蹲坐在了秦衍身边。

喟叹着问：“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大长公主的心病心结在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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