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一章(2 / 2)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8935 字 9个月前

“我会找到你的……我早晚会找到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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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屏幕上,那煽/动人心的演说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真正的恶/徒们,我释放了你们,你们可以在那些眼睛睁开之前尽情的狂欢,点燃这个夜晚,行使新国父赋予你们的权力——没有束缚、没有监控、没有管/制……不用担心武/器超出规定,不用担心十级官/员保护政/策,不用担心你们会无声地消失——我还在这里,所以现在的你们是自/由的,这个世界是真正平等的!”李/明夜话锋一转,高/亢激昂的声音压低了,变得轻柔悦耳,“至于其他人……我有一些话想问你们,你们最好认真地听着,然后好好地想一想,在心里回答我……”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手肘靠在桌面上,双手指尖对叠抵住了鼻梁。她脸上的笑容也变了,显露/出一种兴致勃勃的好奇:“你们害怕清除日吗?你们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关门闭户,躲在了家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瑟瑟发/抖地渡过这个夜晚……其实你们自己也知道,那些在外界游荡的清扫者,基本不可能闯入你们的家中。但是你们依然在害怕。你在怕什么?你在怕谁?”

她的话语停顿了片刻,引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话继续想了下去……每个人都被勾出了思索,以及那真正令人颤栗的答/案。

这明明是一场独角戏。

却又像是……以整个城市作为背景的舞台剧。

每个人都被拉上了这个舞台……清除日之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我怕的是……”一些电视前,有人忍不住低声回答了,“昨天和我吵架的邻居。”

——“和我合租的租客。”一个女孩颤/抖着说道。

——“住在我家附近的下属……”一个颇有领/导风范的男人恐惧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楼上那个脑子长蛆的泼/妇。”一个美貌的女人咬牙切齿地低咒。

——“被我儿子划了新车的朋友……”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男孩。

——“我的弟/弟,他欠了我一笔钱。”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女人喃喃自语。

……

电视屏幕上,李/明夜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真的听到了这些回答似的。她眨了眨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怕的是……”她身/体更加前倾,面容愈发靠近镜头,于是笑脸就更像是能从每一个屏幕上伸出来一样,把她的话送进每一个人心底,“生活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深埋在心里的答/案被揭开,引起人们心中即将爆/炸的、最黑/暗的恐惧。

自欺欺人的虚假美好被劈/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于是人们看到了光鲜的皮囊下,那肮/脏的脓和蠕/动的蛆。

清除日……一个可以合法犯罪的日子,让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安全。

“你不会知道,最微不足道的争吵是否会让你身边的人怀恨在心;你不会知道,一些平时和你一起玩乐的朋友,是否会在今夜向你举起屠/刀;你不会知道,你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是否会因为你的管/教对你生出杀意……你甚至不会知道,此刻路过你房门的人,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呼朋引伴地破/门/而/入……然后对你为/所/欲/为。”李/明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专注到近乎深情地看着镜头,“所以,你害怕。”

然后她突然又大笑了起来,坐回了椅子上,手指似有/意若无意地敲打着手/机旁边的桌面。她笑道:“那你们现在就更应该害怕了……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保/障,政/府不会再注视着你们,恶/徒们已经开始了狂欢……哦,听到了吗?”

她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动作。

就在此刻……

火焰夜/总/会的所在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末/日般的轰鸣是如此的剧烈,在灯火通明的夜晚传出了很远,狂/暴的火光与黑烟疯狂地肆虐着,直冲天际。

下一刻,附近地下的下水道和燃气管道跟着爆/炸了。暴躁的烈火顺着地/下的管道流窜,在附近掀起了数十道火焰喷泉。黑烟狂舞,炽龙冲天,直把数个街区的上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哪怕是被煽/动的、真正的、肆无忌惮地打算作/恶的人,都不由惊呆了。

“哦……上帝啊!”有人绝望地哭喊了起来,有人已经昏/厥了过去,但更多的人浑身颤/抖地注视着电视屏幕。

他们像是注视着最冷酷的黑/暗一样的畏惧,又像是注视着最美好的光/明一样的期待……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们该怎么做。

李/明夜没有辜负他们的畏惧,以及期待。

“唯一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了,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李/明夜站了起来。她随手一枪崩了那位台长先生,接着俯身半鞠了个躬,姿态流畅而优雅,犹如一场晚宴上彬彬有礼的主人即将暂时离开她邀请的客人们。“拿起你们的枪,掐灭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吧……不要等危险来找你们,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狂/热的、偏执的、兴/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魔的诱/惑低语如果具象化为一个笑容,那么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样子了。

“天佑美国!”她大笑着说道,随后举起了枪,对着镜头扣动了扳机。

屏幕彻底黑了下去,犹如不会再亮起的永夜,又犹如还未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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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顿的夜沸腾了。

混乱与暴/动随时上演,一栋栋居民楼中传出的喧嚣几乎能把整个夜幕给掀破。

这会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夜晚,血染的一夜,恐/慌的一夜,疯狂和混乱的一夜……整个城市成了一个倾倒的马蜂窝,人们因为被曝光的恐惧和无处不在的危险,而变得极有攻击性。

有的人选择了伤害同类,有的人选择依靠伤害同类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愈演愈烈的狂潮袭卷了整个夜晚,然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已经来到了电视台大楼的最顶层楼梯间之中——开什么玩笑,李/明夜才不敢出去呢,一冒头被狙了怎么办?死了算谁的?

这个楼梯间是最安全的。武/装直升机被摧毁了(她没收到违约金或者违约提示),天台中不可能有入侵者,下方如果有人要上来(迟早的事)……嗯,她是会知道的。

她正坐在楼梯上抽着烟打电/话,电/话那头是靳一梦。

李/明夜在本质上是一个非常拎得清,并且脸皮厚到从来不会尴尬的人……她对靳一梦的态度,就和她出口指点他之前一样。那一段指点是她发自内心的友好表示,所以她将其抹去了,将那一丝善意当做不存在。

那时的李/明夜,确实是打算交个朋友的……毕竟人都该有个朋友,不是吗?人人都有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也该有一个。

当然,朋友也不是什么必需品,如果实在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影响合作。幸而靳一梦也是精于世故之人,表面上过得去就成,他们都没指望里子也能跟着一起阳春白雪。

“你如果想要更多的武/器和装备,可以找个地方等一切结束,然后去政/府官/员安全区看一看。如果你去了,记得试试能不能给我带点头盔什么的……”李/明夜唉声叹气,“我反正是不敢出去了……一会儿我就得赶紧回归,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估计全世界都知道我长啥样了。”

“有些难,你没看那些装备都带不出去吗。”靳一梦的声音夹杂在一片淡漠的喧嚣里,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到哪里去了,听起来倒挺安全的。

“有关这个,其实我有一些猜测。我们在镇上的装备都能带出本宇宙,既然都是装备,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是那些装备的原主人都被我们杀了。”李/明夜说道,“你可以走这条路子试试看,我想这个方法的重点应该在于他们是被‘我们’(重音)杀死的。”

“我也琢磨过,这限/制十有八/九还和保管者有关系。”靳一梦顿了顿,“你这么折腾了一通,隐藏团队任务能完成?”

“不可能完成的。”

“……”

“别逗了,你以为我是神吗?一个长期任务,我说两句就搞定了?顶多结算奖励的时候多一点而已。”李/明夜嗤之以鼻,“这个任务只有两个路子可以走,一是从上往下,二是从下往上,这二者都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从上往下,就是由政/府来废除清除日政/策,这大概需要我们去扶持一个总统。从下往上,那就是武/装革/命了,到时候天天都是清除日,革/命胜利了,清除日结束。隐藏团队任务是终结清除日,所以我才说我做不到,我只能推进这个任务的进程。”

靳一梦笑了:“那你这个路子,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呢?”

“我吗?我提/供的并不是一个路子,而是一个工具……或者说,一把武/器。”李/明夜的声音平静而轻快,与方才电视上那个癫狂邪/恶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清除日并不是一个能够长久执行的政/策,一个不能给民众提/供安全感的政/权绝对是会完蛋的,就像一个即将爆掉的高压锅,我提前让所有人看到了这个高压锅爆掉的后果——彻头彻尾的无/政/府/主/义与选民心中的真正恐惧。一个政/策有支持就会有反/对,反/对NFFA的党派想上台的时候,就会像挖宝藏一样挖掘这个夜晚,甚至会针对这个夜晚发表演说。武/装起/义如果爆发了,起/义军也会一遍遍用这个夜晚来争取民众的支持……当然,如果NFFA因为这个夜晚决定直接废除清除日政/策,那也不是不可能啦,不过可能性不算太高。”她突然噗嗤一笑,“哎我说,梦哥,你觉得我会上教科书吗?”

“……可能吧。”靳一梦无奈地道,“你最好祈祷你不要上教科书,电视里光一打,你那身衣服我就不说了,就那一张脸,简直跟纸似的。你一个女人,难得上一次电视,也不拾掇拾掇……”

“放/屁。”从没上过电视的李/明夜非常不高兴,“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才不信。”

“骗你干嘛?……得,您美成天仙了,成吗?”

“我个人认为,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李/明夜肃然道。

靳一梦嘀咕了一句什么。由于声音太小,而且十有八/九不是好话,李/明夜决定听不见。

二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还是靳一梦开口了。

“所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靳一梦的声音里有点淡淡的感慨意味,似乎看到了什么惨烈的场景,于是引发了一声轻若落羽的叹息,“我之前琢磨了一下,你的这个计划,应该是从你提议潜入火焰夜/总/会的时候开始的吧?”

在二人分道扬镳的时候,李/明夜把计划同靳一梦说了,继而约定了引爆火焰夜/总/会燃气管和下水道的暗号。靳一梦这才注意到,临时团队储物空间里还有几根不能带出本宇宙的遥控雷/管(他炸车时用了几根,还有剩余)以及C4炸/药。李/明夜在遭遇菲奥娜的时候用掉了所有的手/雷,但那些雷/管,她碰都没碰一根手指头。

这是“遥控”雷/管,来自于李/明夜在接到隐藏团队任务之后,提出的“分头潜入”计划,她用这个计划换来了ABC电视台的台长……尼玛,这些事儿不能想,越想越是细思恐极。

“对。”李/明夜干脆承认了,“不过那时候的计划只是一个雏形,我本来打算等反/抗军和NFFA交火最激烈的时候上电视的,所以我那时打算说服你陪着里昂去安全区,好给我通风报信。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排除我被武直轰一炮或者被渗透人员追着爆打的可能……当然,我感知高,我随时能回归,所以这也无所谓。”

“然后角斗/士出现了,你顺手把他们算了进来,用角斗/士解决了武/装直升机。”靳一梦此时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在此无法表述,姑且可以用“……”来概括。

“Ummm……你太高估我了,我在定下条件的时候,并不能确认他们一定能解决武/装直升机。我从来不去认定一件我无法完全控/制的事情,我只能尽可能地保证事情发展出的可能都会给我带来好处。”李/明夜又点了根烟,吐了个慢悠悠的烟圈,才继续说道,“契约定下了,完成时间定死了必须早于两点半,我两点二十开播,预计十五到二十分钟播完,还要算上夜/总/会到安全区的路程用时……总之,会有三个占比较大的可能。第一,他们完成了契约,我应该不会被打,可以从容播完节目挣任务贡献和奖励,这太好了。第二,他们没完成契约,我账上也没加钱,他们死了,所以我会知道我有被武直打的可能,要做好回归的准备,但这个我结仇的团队完蛋了,这太好了。第三,我账上多了一大笔钱……嗯,这么多钱,不论我会被谁打都挺值的,反正我随时能回归,不就是任务贡献低和结仇吗?我把自己强化一下,回头撵着他们打,谁怕谁呀?”

还有一些占比较小的可能,李/明夜也就没提——比如地狱火憋着一股劲想杀他们,所以买通了其他角斗/士,让别人任务都不管了,把他们俩杀了,从而逃避契约……

不过这些可能确实太小了,主线任务失败也是有惩罚的,所以这样的脑残行为,价码必然非常高……总之,既不划算又不保险,谁做谁傻/逼。

靳一梦抽/了抽嘴角:“你这个模式我听着挺耳熟的,合着你把人家当保险公/司使唤呢?”

“你家保险公/司带风险提醒和可能会存在的闹钟报时吗?”李/明夜傲慢地鄙夷了他,“我就说了,活人比……嗯,反正活人好用,我喜欢活人。”

似曾相识但戛然转弯的话,让靳一梦想起了一件事:“你需要我给你爆雷/管,那时候还催我走?”

“哦,那个呀……”李/明夜咳嗽了一声,飞快地小声嘀咕,“我怕你可能会分我贡献,所以我当时是打算问里昂要一个定时炸/弹引爆雷/管和C4来着……”

靳一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你他/妈还真敢说啊,李/明夜。”

“有钱不赚王/八蛋,你说是吧……”李/明夜讪笑。

“呵呵。”

“梦……喂?喂?操!我去你大/爷的小白脸,挂女生电/话没风度!”李/明夜愤愤然把滚/烫的手/机从耳畔拿了下来,气哼哼地对着手/机瞪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又拨打了里昂的电/话号码。

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喧嚣的声浪之中,清晰地传来了粗重的喘息,仿佛在强自压抑着什么一样。

“里昂?你还活着,这让我很高兴。”李/明夜轻笑着说道。

长久的沉默之后,里昂艰难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仿佛一个气球被戳破了一般,他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一声疑问倾泻/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这里变成了地狱,你……上帝啊,我居然相信过你,我……”

“上帝?”李/明夜的声音轻柔温和,褪去了粘/稠的质感,像是一捧温凉的净水,“这真有/意思,奥古斯托先生在我手里时,念了不下二十遍上帝。富人信/仰上帝,因为他们除了上帝之外拥有一切;穷人信/仰上帝,因为他们除了上帝之外一无所有。所有信/仰的动力,都来自于恐惧或是向往……里昂,你的信/仰来自于什么呢?”

“你……”里昂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此刻他是真的想不出该说什么了。

“我就要走了,里昂。”李/明夜喟叹道,“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你说这个国/家生病了,所以我给你看这个国/家到底病在哪里。暴/力引起纠纷,纠纷带来暴/力,循环往复,病灶越滚越大。但实际上,最致命的并不是这些……”

她刻意停了停,里昂没有说话,更没有催促,但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显示他在听。

李/明夜的声音低沉了些许,显得不再飘荡和轻浮:“——最致命的是,每个人心底的秩序也开始随之崩塌,不论这秩序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还是来自于外界的。一个人可以失去秩序,但一个群体不可以失去秩序,这就是法律存在的原因。法律可以规定一个烂人最多只能烂到什么程度,却并不要求好人能有多好。”她顿了顿,突然问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领/导吗?我是指真正的领/导,不是像你现在这样的。”

“我不知道。”里昂的情绪随着李/明夜说的话逐渐稳定了下来,他有些迷茫地回答了一句。实际上……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领/导,他把自己看做其他所有反/抗军战士的兄长。

“Well……既然你的回答并不是否定,那么我给你提一些建议吧,算作临别箴言,当然,你可以拒绝,因为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李/明夜轻笑了一声,把握着手/机的手支在蜷起的腿上,另一条腿放松地伸直了。她又点起了一根烟,笑容轻/盈,像是她指尖升腾起的缥缈而辛辣的雾气。

因为知道不会再见,所以李/明夜反而更能生出几分真挚的温柔,因为一切都会被定格成现在的模样,就像泛黄的老照片凝固了曾经的时光。

时光不老,记忆永在。

记忆中的人不会再出现,所以一切都不会变……不会反目,也不会丑陋,更不会产生惊喜。

一切都会无波无澜、声色不动地继续流淌,命运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再度分开……这也是一种幸/运。

“你说吧,李。”里昂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

“如果你成为了一个领/导,你应当把自己看做一个牧羊人,把你/的/人/民看做你需要照管的羊群,里昂。”李/明夜柔声道,“公羊可能会打架,所以你要惩罚、分开与隔离它们。母羊的奶产的少了,你要关心这是为什么。小羊出生了,你很高兴,所以你奖励了母羊和公羊,期待小羊长大。你可以挑选几只聪明点儿的牧羊犬帮你的忙,但你必须要知道……那只是一群羊,它们需要关心的只有脚下的草和彼此可能会有的小矛盾;牧羊犬所需要关心的,只是你给它们的温饱和爱/抚;而你所需要关心的,是整个羊群的繁殖、健康、安全、产出的奶和羊毛。”

“你的这个说法……”里昂一时语塞,半晌才苦笑,“太绝对和偏执了,李。那都是人,怎么会是羊呢?”

“如果有几只羊以为自己是人,并试图放牧自己的族群和争夺你的狗,那么你的羊圈就完了。如果牧羊犬觉得自己是人,它就会在领/导了其他的牧羊犬和羊之后试图取代你,因为你是唯一在它头顶上的东西。”李/明夜微笑着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喂饱并爱/抚你的狗,能找到丰美的食水满足你的羊。你必须是你家里头站的最高的,你也必须看得最远。你不能在放牧的时候把它们带到狼群里,也不能把它们赶到沙漠中,懂吗?它们必须不能看到远方,不然它们会质疑你,但与此相对的,你必须能看到远方。”

“牧羊人……好吧,我想我有点懂了。”里昂沉默了片,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谢谢你,李。虽然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但我想……过一段时间,我或许会心平气和地祝福你的。”

“谢谢。”李/明夜礼貌地道了谢,她没有说再见,里昂也没有。二人彼此沉默了两秒钟,李/明夜先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楼梯间里自然安静了下来,李/明夜隐隐能听到外界沸腾的声浪。

绵密的潮水冒着恐惧与疯狂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的破裂都伴随着恐/慌的毒气,蒸腾在整个城市的上空。这是埋藏在人心中的毒和病,骤然被引发见光,于是……就化成了浩浩荡荡的洪流。

孤身一人独处,李/明夜静静地坐着,收敛了所有或真或假的外露情绪。她在品味自己的情绪和经历,从几次生死一线的刺/激兴/奋,到精心谋算步步为营的饶有兴致,到演播室中肆无忌惮的畅快疯狂,到此刻的……些许寂寞。

——这都是我,这就是我……这是我的现在和以后。

李/明夜快速地笑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精致的小/脸又垮了下去。

好歹也是办了一件威风事儿呢,对吧?连个在身边喝彩的都没有。

李/明夜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转为前置摄像头,把手/机放在了较高处的台阶上。她注视着屏幕,脸上浮起了一丝仿佛发自内心的惊叹和赞美的笑容,然后抬起手,开始给自己鼓掌。

空旷寥落的楼梯间里,不算太密集的掌声应和着外界的隐隐喧嚣,听起来竟然是热烈的。

30秒之后,掌声骤停,手/机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唯独地上的几个烟头,证明了方才还有人在这里,消磨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其中一个烟头升起了最后一丝残烟,幽蓝缥缈,盈盈荡荡,升不多时,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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