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十一章(2 / 2)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6231 字 2023-09-24

格里芬发出了一声痛楚的狂叫,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忽视那个巫师!但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这一路上李/明夜几乎从未出手过,如果一只地位尊崇的小狗既不叫也不咬人,又有巨怪这般凶/恶的藏獒随侍在侧,那么一个人们自然不会对小狗有过多的关注,这是一个道理。

格里芬被这么一阻,水怪便已冲到他跟前。但这只小山一般的怪物却“哼哧”了一声,随后那粗/大肥硕的手掌便当头罩下,揪起了格里芬脑后的灰色头发/长毛,轻轻/松松将他提了起来。

这么一提,带给格里芬的痛苦可想而知!当真犹如整个头皮都要被硬生生扯离头骨一般。这名半兽人弓箭手顿时发出了一声惨烈无比的长声嚎叫,忙不迭地抛下弓箭,奇长畸形的双臂奋力去掰那些粗/壮有力的手指,未果后只能尽力拽着自己的头发,艰难地减轻头上的剧痛。

战火方起刹那便已散尽,四下里半兽人们面面相觑,寂静无声。气氛仿若凝固,唯独格里芬惨烈的喘息与哀嚎不绝于耳。

李/明夜慢慢地走向了格里芬。她上下打量了这名半兽人一眼,不屑地嗤笑:“不过如此。”

格里芬再度被那不屑一顾的冷笑与侮辱激怒,愤怒吼叫着挣扎,然而这种挣扎却是无用功。他只觉所有同/僚的目光、天空、大地、秋风与白云都在嘲讽他的失败和无力,这让他目眦欲裂!这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屈辱。此情此景,就算李/明夜马上将他放下来,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自/杀。对于一名在弱肉强食中冲杀至今的半兽人战士,他决不能带着这种记忆活下去!

“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他剧烈挣扎,撕心裂肺地大声咆哮,嗓子都仿佛要渗出/血来。

“你不怕死对吗?”李/明夜忽然笑了。她轻轻笑了两声,突然厉声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渣滓、杂/种和白/痴!你的命算个屁?要是博格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不用我亲自动手,他不仅会亲手将你做成一件崭新的大衣,还会双手把这件大衣送给我,恳求我的原谅!”

“胡说!头儿怎么可能这样做?头儿怎么可能对你这个该死的佣兵低声下气!”格里芬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弹了起来,激烈地反驳,就连围观的半兽人都是一阵阵的骚/动。很显然,博格的威望在他们心中是不可动/摇的,犹如坚定不移的信/仰。

李/明夜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顿时心中有数了。

“很好。我问你,博格把你给了我,我现在是不是你的长官!”她厉声问道。

“……是!大人!”格里芬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吼着回应,怨气十足,但作为阿佐格与博格的麾下直属,他的荣誉感与优越感使他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亏你还知道。”李/明夜冷笑。她此刻站的笔直,微微昂首直视着半空中的格里芬,眸光锐利如刀。这是一个傲慢而充满威慑的姿态,充满了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强/硬意志和冷酷威严,使人几乎能忽略她那一身风尘仆仆的佣兵打扮。她淡淡地道:“现在告诉我,我作为你的长官,在休息前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放哨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后与塔波特换班。”格里芬忽然噎住了,过了两秒,他像是很没底气似的小声回答。在飞快说完了这句话后,他随即辩解:“可是我太累了,而且那只卑微的老鼠并没有……”

“我问你这个了吗?!”李/明夜忽然暴怒,她抬腿就是一记狠辣迅捷的侧踢,风声急贯,重重踹在格里芬的小腹上。格里芬顿时发出一声痛吼,粗/壮有力的身躯被踹得撞在巨怪的身上,一时只觉小腹剧痛,血气上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李/明夜意犹未尽地用她那厚实的牛皮靴碾了两下,方才收腿站好。她厉声吼道:“你以为那个哥布林没有偷偷溜进营地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不用放哨的靳比你这个真正的哨兵还要警觉,那只小老鼠简直他/妈/的可以趁你睡觉的时候给你编个麻花辫了!你这个肮/脏的蠢货,没有脑子的白/痴!如果你真的累到连三个小时都撑不下去,就应该在我向你下达命令时提出异/议,由我来决定和协调!而不是愚蠢地死撑。最关键的是你居然没有认清你的无/能,你接到了一个明确的命令并且没有发表任何异/议,可是你这个婊/子养的白/痴却并没有能力完成它!”

“那只是一只哥布林奴/隶……”格里芬终于彻底怂了,底气不足地试图分辨,但那些含糊的话语估计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他在试图说服自己,自己渎职的罪责并不是那么严重,至少不至于严重到要承受这样的惩罚……但身为士兵的本能使他明白,这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有多不堪一击。而他会在放哨时睡觉,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没怎么把那条命令当回事。毕竟如果他拿这种态度来对待博格,恐怕早就被喂狼了。

“这次是哥布林奴/隶,下次就会是林谷精灵!你这个只会找借口的废物。我问你,如果一个营地里的哨兵居然在睡觉,那么精灵、矮人和人类能不能轻轻/松松进入这个营地,并且把你的同伴和长官的脑袋割下来?”李/明夜冷笑。

“……”格里芬哑了。

“什么是命令?我不知道博格怎么教你的,但在我这里,命令就是你一旦接受,你就必须完成它,或者死在完成它的路上!”李/明夜冷冰冰的语调像是夹杂着雪片的霜风,把格里芬那张灰褐色的脸刮得辣红。她走上前一步,抬手扼住格里芬的脖子,视线逼到对方的怯懦惭愧的眼底。她淡淡道:“博格告诉我,他很感谢我愿意为刚达巴提/供帮助,所以他给了我最好的座狼和士兵——我不得不说,你让我很失望,也让博格蒙/羞。揪住入侵者的不是你这个刚达巴勇/士,而是靳这个不在哨上的该死佣兵。而你呢?好勇斗狠,头脑低下,逃避责任,一无是处!”

比起李/明夜之前那一通暴风骤雨般令人无/言/以/对的疾言厉色,她最后那平平静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简直像是烧红了的针一样直接扎到格里芬的耳膜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却是颓然而沮丧地道:“对不起,大人!我让您失望了,请杀死我,让我用我的血来洗刷头儿和主人被我玷污的荣誉吧。”

正所谓上行下效,阿佐格是个狂/热的战争贩子,博格是个暴戾凶狂的战士,这对父子麾下直属的战士同样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悍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军/队绝对是可怕的,他们会疯狂地踏平一切阻碍,用尸体堆出一场鲜血淋漓的胜利或者失败,直到最后一个人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

李/明夜打量了他一眼,看出了他是真心实意地愿意一死。她心中不由一动,稍一思索,决定把戏接着唱下去。

她突然笑了起来,松开手转而重重一巴掌扇在格里芬的脸上,险些把他打得转了个圈儿。格里芬愕然地看着她,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错愕,忽然咳嗽,低头吐出了一枚带血的尖牙。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格里芬!”李/明夜指着他的鼻子冷笑,那张精致的脸容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凶狠与傲慢。她重重戳了一下格里芬胸口的皮甲,大声咆哮:“如果你死在今日,你才会永远玷污刚达巴的荣誉,永远使我失望!你会成为刚达巴的战功碑上抹不去的败笔,因为我会永远记住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唯有你活着,你才有机会用敌人和你自己的血/洗干净它!把你的头给我抬起来!”

格里芬愣愣地抬起了头,垂着眼呆呆地看着李/明夜。那些一直围观的半兽人都忍不住为之呼吸粗重,感到炽/热的血液流过心脏,仿佛在燃/烧。

“对着我的时候,你给我收起你那些该死的荣誉感和自我牺牲精神!你只需要听我的命令办事,然后听从我的意志把那些荣誉感和牺牲精神用在敌人身上,这才是它们应该安放的地方。那是你的信/仰,信/仰是武/器,武/器应该用来对付敌人,这样你才会无往不胜。我只需要这样的士兵,因为只有成为这样的士兵,你才能不让作为长官的我失望,更不会让你自己失望。懂了吗?”

“是的,我懂了,大人。”格里芬呆呆地应道,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变得有些湿/润了,那些被激起的热血熏蒸着它们,使它们仿佛想要流下一些什么。

“大声点儿!你这个废物,难道他/妈/的没吃饭吗?”李/明夜不耐烦地说道。

“我说,我懂了!大人!”格里芬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就连一旁的半兽人中都有些嘈杂的应和。李/明夜的话勾起了一个战士和勇/士所共有的豪迈和尊严,使他们心潮起伏。

“很好。”李/明夜颔首后退了一步,解散了巨怪的召唤。格里芬顿时落到了地上,立时就是一个踉跄,但他马上站稳了,昂首挺胸的姿态,犹如一支挺拔笔直的利箭。

“但你违反了我的命令,所以你依然要受到惩罚。”李/明夜继续说道。她顿了顿,扬声道:“克鲁格!”

“在,大人!”克鲁格大吼着应道。

“我对博格的规矩不是很了解,哨兵工作失误该受什么处罚?”

——在此不得不说,李/明夜点名克鲁格是有道理的。这名半兽人脑子里的脑组/织比肌肉要多一些,是半兽人中少见的比较聪明的那一类人。李/明夜问的是“哨兵工作失误”,而不是“哨兵在哨上时睡觉”,更不是“哨兵把敌人放进了营地”,甚至不是“以下犯上”……这其中的可操作性与暗示,其实是相当明显的。

聪明的人类自然能品味出其中的微妙,而半兽人之中……李/明夜这几天观察下来,不得不承认,恐怕只有克鲁格能听懂她这一句甚至可以说是冠/冕/堂/皇的暗示。

果不其然,机智的克鲁格略一思索,又瞥望了格里芬与李/明夜一眼,随后才答道:“按照头儿的惯例,这种混/蛋应该吃十五下结实的鞭/子。”他回答得有些犹豫,还补充了一句:“您见过的,就是那根带着铁疙瘩的节鞭。”

博格治/下有个简单的方针——他对待收手下一向慷慨而严酷。他会用丰厚的黄金与美丽的雌性来论/功行赏,也会因为最微不足道的失误而大发雷霆。他既然把人借给了李/明夜,那根可怕的节鞭自然也跟着李/明夜一起来到了迷雾山脉,此时那根鞭/子正在克鲁格身上,用于震慑那些或许会不服管/教的桀骜士兵。

这根鞭/子一下抽上去,当场就是个内伤,若是行刑者下狠手,寥寥十几鞭,就足以使受/刑者在把自己的内脏碎块吐完之前失去生命——哪怕是相对于人类来说更为皮糙肉厚的半兽人,恐怕也是不大能受得住的。

李/明夜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那就由你来行刑。”

克鲁格有些迟疑,试探性地说道:“大人……格里芬身上有伤,可能受不完十五鞭的惩罚。”他这是在向李/明夜确认自己接下来行刑的工作力度,并且相当聪明地提出了“受不完”的说法。一个心思足够灵动的下属,应该随时为领/导准备好不止一个台阶来选择,克鲁格显然深谙其道。

“如果一个人居然无/能到连承担自己错误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他就理所应当在承担错误的过程中死去。”李/明夜的语气相当淡漠。方才那些炽/热的暴怒咆哮、这些天下来那些言笑晏晏的平和,都犹如被一捧冰水洗去了,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一把钢口雪亮、精工打磨的直刀,笔直、坚/硬、锐利且寒冷。她微挑下巴注视着格里芬,抱着手臂严厉地说道:“如果受不完这十五鞭,你死了活该,明白吗?或者你可以向我恳求,我会考虑先寄下五鞭!”

“大人放心,我一定受得完!”格里芬的一声大吼从喉/咙中炸响出来,甚至带了点哭腔,却斗志昂扬。

“大吼大叫并不会改变任何客观事实,不过……”李/明夜平直的嘴角忽然挑/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犹如冰雪世界中透出的一点点春绿,那是一个肯定和欣赏的笑容。她干脆地冲着克鲁格的方向一偏头:“去吧!”

“是!”

——真要说起来,李/明夜此番发难确实是在借题发挥,其意主要是敲山震虎,很显然的,她圆/满地达成了她的目的。经过这一番调/教,半兽人们看李/明夜的眼光已经是全然不同,甚至隐隐有几分面对博格的意思。

在此之前,除了克鲁格与科罗之外,其他半兽人/士兵面对李/明夜时,多半是一种重视但是并不怎么尊重的态度,像是人们看待一个极为昂贵的洋娃娃。人们尊重那洋娃娃所代/表的金钱价值,会小心地对其进行呵护和保养,但是……呃,那也只是个娃娃而已。

但现在,李/明夜从他们的眼神和姿态中,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发自内心的崇拜,以及敬畏和臣服!李/明夜相信在此刻,自己哪怕是随手挑出一个士兵,给他一个艰难的任务并告诉他这是送死,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诚然,李/明夜并不是做不到忽悠人为她去死,这些悍不畏死的刚达巴半兽人也不会对明摆着送死的任务有什么抵触……但这三者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

忠于职责与忠于某个人有很微妙的区别,难以言传,只能意会。李/明夜其实并不能确认这些士兵以后是否会对她有用,也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取代博格。她只是习惯性地多做一点,毕竟这对她来说并不费工夫。

李/明夜没有再理会行刑的过程,此时的她已经并不需要继续强化她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走向靳一梦,后者正懒洋洋地靠着一棵树抽着烟,他跟前是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哥布林。

“要是当初我给那帮土豪军阀当教官操兵的时候,有你这么一个助理教官,那能省我多少事儿啊!”靳一梦有些感慨地说道,他弹出一根烟,远远地抛给李/明夜,“不对,如果这事儿成真了,老/子决定啥都不干,每天就定定指标,示范授课,完/事儿就回去睡大觉。”

“那凭什么我是助理教官?什么事都给我/干了,什么事我也都能干,还要你干什么?”李/明夜没好气地说道。她在半空中接住了烟,摸出一个打火机将其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靳一梦专挑她一口烟呼到一半的时候,笑容恶劣地:“你啊!”

“什……咳……我/操/你大/爷。”李/明夜憋了一秒,没憋住,还是被呛到了。这梗虽然老,但用在当下这二人身上,着实是有些微妙的。毕竟有的人嘴上虽然操来干去的,也就是只个口花花的功夫而已,但有的人呢,是真的能并且已经这么做了……

“别介。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您也就祸/害祸/害我得了呗!”靳一梦正色道。

“……靳一梦!!”李/明夜咬牙。

“哎!在呢,科蒂大人。”靳一梦低笑着应了,清亮的音色压成一捧细水流沙,极致的暧昧。

李/明夜顿时气急败坏。她看了看手上的烟,想想这玩意儿现在抽一支少一只,而不论拿暗器丢他还是直接扑上去打他都保不住这根烟,临时团队成员又有伤害豁免……李/明夜抓起了地上一大堆叶子,愤愤然砸了他一身。

落叶纷飞,靳一梦被砸的忍不住大笑。这真不是他恶趣味,实在是逗李/明夜太好玩了,尤其方才她威风凛凛一身寒光,一扭头,这发脾气发得跟撒娇似的……两相一对比,反差太过强烈,甚至于喜感。

“笑屁啊!人不可貌相,这话简直是真/理。”李/明夜恨恨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那样子都他/妈快成仙了,现在扒/开假仙皮一看,怎么是这幅德行……”

“所以听我的,光扒皮没用,您还得扒衣服……”靳一梦笑的都快岔气了,天知道他已经接近十年没这么笑过。

李/明夜眯起眼开始瞪人。靳一梦知道她肯定在想阴招,遂拼命忍住笑,咳嗽了一声,冲着地上的哥布林一挑下巴:“对了,我跟你说正事儿……咱俩这回吧,真赶上趟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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