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第二十七章(2 / 2)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6012 字 9个月前

李/明夜略一回忆:“我记得,他似乎下令坚壁清野,放火烧山。”

“对,明智的决定,很有借鉴价值……”靳一梦心不在焉地玩着李/明夜的手指,眉心微微皱起,显然此事盘桓在他心中不是一两天了,“但我不怎么想借鉴他。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这么做。”他发现李/明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过来,不欲她多操心,便笑了一下:“这样太不环保了。”

——靳一梦占据卡洛城,相当于孤军深入,获得补给的唯一方式便是自周边区域就地取材,而卢西恩则不然。林地区域诸城皆效忠于卢西恩,这意味着即使围城发生,而他也如阿佐格所做的那样执行了坚壁清野之策,卢西恩的军/队依然能得到补给。除此之外,靳一梦之所以不愿意作出这个决策,也是因为一旦此事真的发生……毫无疑问,这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没招儿,而困锁孤城自然不会为他提/供多少贡献度,他也就可以考虑回归斗兽场洗洗睡了。

李/明夜何其了解靳一梦,自然知道他这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反而代/表问题严重。她思考片刻,十分犀利地抓/住了重点:“听起来,你目前最缺乏的是足够的兵力。”

“是好用的兵力。”靳一梦纠正,靠这些海盗渣滓去和正规军对抗?就算是阿佐格都做不到,更何况长峡王的屠狼军一贯是精锐中的精锐。“我也不指望能弄到刚达巴半兽人或者斯巴达人这样的部/队,但至少……唉。”他摇摇头,一眼瞧见黑/手科伦提着三个滴血头颅走来,“算了,到时候再想辙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宝贝儿你先起来,我去看看这帮家伙换装换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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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三人仍然没有逃脱化妆的命运,皆是被李/明夜揪到跟前好好地拾掇了一番。好在李/明夜虽非专/业化妆师,其手艺却也并不算太糟,在拿靳一梦练完手之后,她成功地将三人的面貌变得与那三名黑甲铁卫有七八分相似。由于人种的缘故,给靳一梦易容的难度颇大,好在铁卫中有一人竟然留了一大把杂草也似的络腮大胡子,这胡子作为鲜明的标志性特征,自然是足以模糊与吸引他人注意,于是问题得以圆/满解决。

不过诚如靳一梦先前所推测的那样,卡洛城的斥候们确实并未想到有此一出——当然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据他们所知,黑甲铁卫一行人足有三百,乃是去搜/捕区区二十余人,如今他们所见者有一百多近两百名,这个人数就对不上,除非他们开了个天眼通,否则是绝想不到这一着的。其次,黑甲铁卫在军中地位尊崇,斥候与护卫队不过区区小兵而已,也没有质疑黑甲铁卫的底气。最后,COS铁卫意味着要弄到铁卫盔甲,这意味着对方至少杀死了三名率众出城的铁卫,而这在小兵们眼中,无疑是天方夜谭……总之,卡洛城的士兵们压根就没起疑,在毕恭毕敬、例行公事地问过出城口令之后(靳一梦从俘虏口/中问来了),便宣告放行了。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再顺理成章不过。当黑/手科伦一脚踹开吉奥爵士的房门时,天甚至还没亮,可怜的老骑士还没起床。

依照此时惯例,吉奥老头儿投降之后,靳一梦命他向城中宣布投降,随后便对他以礼相待。如今靳一梦手中比较值钱的人质除了老吉奥以外,还有安德瑞斯子爵的继承人埃德蒙,这孩子不过四岁,连话都说不利索。除此之外,便是五六名既无封地又无权/柄的小骑士,这些人受安德瑞斯供养,他们因荣誉感的缘故,宁可成为俘虏也不愿意宣誓效忠,于是靳一梦成全了他们。

靳一梦很快便彻底占领了卡洛城。安德瑞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城池会遭到袭/击,于是他带走了大部分军/队与护卫队,至于仆役与民众则在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的海盗的下一秒便改换门庭,纷纷下跪,发誓效忠于“此地的合法主人”。

在这个年代,忠诚似乎仅存在于职业军人与骑士之中,民众好像并不非常在意自己究竟由哪位领主统/治,而国王更是比星星还要遥远的东西。他们平顺地接受了新的变化,甚至还对此颇为庆幸,因为此次权/利更迭之中,他们竟然并未流/血。也许对老百/姓而言,不论换哪个领主都没有什么差别——领主更换皆属于上层博弈,那都是他们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东西,即使是换个国王,也不过是在祈祷时更改一下祷词罢了。

就像城堡中马房管事所说的那样,“嗨,不管城里住着哪位老/爷,这位老/爷都得骑马呀。”话虽如此,他似乎对于能重新念叨维克托陛下的名讳颇感满意,而城中四十岁以上的人皆是这般。

长峡人更喜欢维克托陛下与统御长峡数百年的斯特劳王朝,于是当纳吉伯爵的使者将“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他们听得颇为兴致勃勃,听完后也乐于传播……当然,在这些使者被老吉奥下令砍头时,他们围观行刑的兴致也未必会减去多少。靳一梦对此心中有数,所以他撤换了一些重要职位,比如文森特成了侍卫队长,冈恩则是护卫队长。有了这两项任命,凡是归属于侍卫队与护卫队的土著所创造的贡献度皆归这二人所有,当然由于任命二人的是卡洛城主詹姆·科蒂爵士,所以他也可以额外得到一些收益,这等同于贡献度总量变相增加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没有费太多功夫,侍卫队与护卫队的大部分土著就接受了这一变化。

这在文森特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在现代欧美国/家,人可以没有汽车、没有房子、没有存款甚至没有工作,但这个人一定会有自己的政/治观点。对此李/明夜这样解释:“他们效忠于某个领主,并不意味着忠诚于某个领主……至少安德瑞斯不行,这个家族统/治卡洛城才十年呢。而且在这个年代,百/姓关注的是税金,收入,一日三餐,一家老小和隔壁邻居,只要能够丰衣足食,领主或国王是谁根本无所谓。”

“现代人也一样啊。”文森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我有一段时间天天操心信/用/卡账单,但我至少还会关注谁是总统。”

“总统是选/举出来的,领主是吗?”李/明夜撇撇嘴。她此时正在卡洛城主堡奢华的领主卧室里,这间卧室有厚重的织锦窗帘与彩色玻璃窄窗,壁炉里火焰熊熊,床/上铺设有柔/软如云朵的舒适被褥。她手中的酒杯是纯银所制,镶有闪闪发亮的宝石,宝石有的绿如盛夏、有的红似春花,有的黄若秋叶,杯体则莹亮仿佛冬雪,经火光一打,顿时流光溢彩。

李/明夜倒入半杯殷/红如血的葡萄酒,漫不经心地说:“哥,你就尽管募兵吧……外头那些流民与日俱增,他们必定愿意当兵吃饷;除此之外,即使安德瑞斯已经征兵过一轮,肯定还有不少农庄主蓄有足够应付兵役的农/奴,你最好赶紧派人去宣布占有和征兵……”

“用不着这么麻烦,大部分长峡农庄主一般都住在城里,他们会定时派人去农庄里头收租和处理事务。”黑/手科伦耸耸肩,“您知道的嘛,长峡有狼灾,农庄和村子可挡不住狼兽。”

李/明夜笑道:“那倒是省事了。对了,还有监狱……哥,监狱里的犯人也可以放出来,反正宣判他们有罪的又不是你。”

维利提议:“还有佣兵公会,大人。只要出得起价钱,佣兵公会就能为您找来装备精良、作战勇猛的兵团。安德瑞斯子爵留下了不少财富——”

“我看起来比国王更有钱吗?”靳一梦问他。

维利讪讪地闭上了嘴。不过这也怪不得他,由于马加什一世的缘故,匈牙利获得了数十年的稳定与繁荣,黑军更是无往不胜。于是在匈牙利,贵/族一旦想到打仗,首先考虑的便是更为昂贵却更加专/业的佣兵,而非各地农庄里的农/奴。

“说起国王……这件事情,我想我们的国王陛下已经在着手去做了。”李/明夜慢吞吞地说道。半山城的财富比起卡洛城绝对只多不少,这也是维克托陛下选择抢先打下半山城的原因。“佣兵只会选择付得起钱的客户。虽然卢西恩应该已经将长峡境内的佣兵团搜罗一空,但我想维克托陛下无疑比当初的卢西恩要慷慨得多……我们的国王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强大。”

“远水解不了近渴。”靳一梦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拉开厚重华美的织锦帷幕,冬日阳光透过七色玻璃彩窗洒了他一身……那一个刹那,挺拔英俊的卡洛城新主人沐浴在彩虹里。如圣堂中的神明。

他看着自己的城池。

由于长峡狼灾肆虐的缘故,长峡的城堡通常兼任城市的作用,较之匈牙利更为宽阔与繁华。目之所及,皆是连绵屋舍与鼎沸人声,高墙坚壁环绕在外。墙外是大片白雪覆盖的林/野,与连绵不绝的山脉。

这种感觉很奇怪,靳一梦心想。它们都是我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些,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认知到这一点,这个认知就像此时的阳光一般清晰鲜明。

“科伦,派人把那些农庄主都找到,问清楚他们的农庄都在什么地方,一共有多少地,庄上有多少人。”靳一梦说道。

“遵命,大人。以征税的名义吗?”科伦在阴影中应答道。由于他曾经能有效地管理一支船队,于是此时的他已经是卡洛城的主管了。

“随你。”靳一梦顿了顿,“然后,把他们抓起来。”

科伦愣住了。

“从今以后,没有农/奴了,所有人都是自/由民。”靳一梦语气平静地说道,“向他们出租土地的并不是我,所以我要收回它们。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农/奴——每个人都能免/费拿到一块地,租期十年,敌军的一个人头抵一年税,得到十个人头就可以永久获得这块土地。”

满室寂静,科伦目瞪口呆。

忽然之间,“嘎吱”一声响起,这是李/明夜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靳一梦回头看了她一眼:“除了我老婆,其他人都出去。”

李/明夜深吸一口气。其他人应言起身,鱼贯而出,文森特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她说道。

“我没开玩笑。”靳一梦走向她,“你的手没……”

“我们是来历练的,不是来搞土地改/革的!”李/明夜霍然起身,将破碎的酒杯掷到一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这样做,所有农庄主,所有贵/族,我是说所有!他们全都会仇视你。我知道你是个共/产党,但这样太激进了,现在是1494年!”

“这算不上土地改/革,我不还是地主吗。”靳一梦笑了笑,托起她湿/淋/淋的手查看。

“你不是地主。我必须提醒你,所有土地都是国王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大农庄主,一个租客,你没法儿下这样的决定!”

靳一梦将她扯进怀里,她奋力挣扎,二人角力了片刻……在不能真干仗的情况下,先发力的那个人最终占了上风。靳一梦将她牢牢地扣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能好好地听我说了?”

李/明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停止了挣扎。

“我不觉得我很激进啊,宝贝儿你看,我做的事情和其他领主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把土地分出去,分到的人只有使用权,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然后我会征税,要求他们服兵役来保护我的土地……说白了都一个样。”

“根本就不一样。”李/明夜没好气地说,“农/奴不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的。确实一般来说,农/奴一年的收入大约要交一半给领主,还要服各种劳/役,但领主也需要为农/奴负责,比如照顾领地内农/奴的生老病死,让他们即使在灾荒之年也能获得保/障……他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非简单的剥削与被剥削。你不能这样简单地打破这种关系,这会破/坏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会无所适从,甚至有可能反/抗你的‘农/奴解/放法/令’。任何改/革都是矛盾堆积所造成的结果,它需要时机和时间,战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以被称为时机,可是你的时间很多吗?”

靳一梦任由她说个不停,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缓慢而轻柔地抚/摸她的后颈,就像他平时做的那样。李/明夜说到最后,终于无可奈何:“为什么非得这样?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确实,我有一万个理由不这么做。”靳一梦的语气极为温柔,然而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无可撼动。“但我有一个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比那一万个更重要。”

“什么理由?”

“我想这样。”

“你他/妈……”李/明夜深呼吸了足足五秒钟,忽然笑了。她想起他在原生宇宙中未竟的事业,那样的光/明,却又是那样的艰辛崎岖……而他义无反顾。

我该如何拒绝你……我怎么能拒绝你?李/明夜无奈地想着。忽然之间,她看开了。

——不过是一次历练,怕什么?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行吧,我帮你。”李/明夜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你负责赢下所有战役,我负责搞定其他。我们两个都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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