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第十三章(2 / 2)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6443 字 9个月前

“呃,就是作个纪/念而已嘛……你得体谅我这个老家伙,人老了难免怀旧。老比利死得挺早,自己被觉者干掉了,全族也在之后的万界剧变中死/光光……呃,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虫族也算是他的旁系遗脉之一。”索恩摸了摸下巴,语气颇为遗憾,转眼却又笑起来,“不过实际原因是我当初跟他打的最后一架没打赢,所以我想对他说——我是你爸爸。”

比利沉默了片刻,咳嗽一声挺了挺/腰,“父亲大人。”他冷静地提醒索恩,“我的本源除了您的力量之外,还有痴愚魔君阿撒托斯的先天混沌灵光,而阿撒托斯来源于尼德霍格。所以您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大人是尼德霍格圣主?”

“……做饭去。”

“遵命,父亲大人。”

说起做饭,其实索恩挺好伺候。祂的口味相当平民,而且祂并不挑食。斗兽场的最智慧者其实并不需要食物,更不追求口腹之欲,祂只是在通/过这些举动,投入地扮演一个名为索恩的“人”,以求获得一些使祂的永恒生命不至于荒芜的东西。只因圣主是伟岸与永恒,快乐与痛苦对祂们而言都太过渺小,祂们甚至不会寂寞,祂们伟大然而荒芜。比如当初的觉者。

觉者只有祂的道,但我不会、也不想像祂一样——我当然也想超脱,但我真正追求的是某些祂不屑一顾的东西。我跟祂道不同,所以不相为谋。索恩曾经这样告诉比利,那时祂的神情平静无波,如同沧桑了万/古,眼眸里有深邃高远、洞悉一切的智慧。不到三秒的时间,俯瞰万界的学者从名为“索恩”的外壳里抬起了头……然后祂又变作“索恩”,一口气点了足足六十道菜(而且都吃光了),还额外要求比利在买菜时给祂带最新一期的斗兽场版纸质《花/花/公/子》杂/志。

索恩偶尔也会像凡人一样带一些朋友来家中做客。给学者当管家的好处就在于此,作为多元宇宙中多如恒河沙的高等神魔,比利见到那几名至高无上、俯瞰因果岁月的圣主相当容易,不过御者上/门却是几十万年来的头一遭,即使来的并非本尊。出于这个原因,比利竭尽所能地将混沌之殿好好拾掇了一下,还下厨做了几道他通常懒得做给索恩的美味佳肴,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御者对混沌之殿本身更感兴趣。反倒是索恩,第一时间扑上来将盘子清了个精光,毫无主人自觉。

“父亲大人,这是给客人吃的。”比利说道。

“客人又不吃——”

“父亲?”因达罗打断道。祂饶有兴趣地打量比利一眼,“索恩,你跟尼德霍格何时有了孩子?”

“惊讶吧?除了他还有许多咧。”索恩嘲道。到了圣主的境界,存在超乎逻辑与道理,不必遵循因肉/体而附带的生/殖伦/理规则,因此若说比利他们是祂与尼德霍格的孩子,其实也未尝不可。“你想见见吗?我叫他们来这里排队,你记得给红包。”

“红包?”因达罗有刹那的疑惑,接着似乎明白过来了,“这是真武堂的习俗吧?堡垒何时也来这一套了。”

“你的意思是不给啰?”

“不给,我才不像季未臻那样惯着你。况且你向来无事都要生非,今日从我这里得到好处,改天就敢去敲诈潘多拉与达列耶夫。”

比利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莞尔一笑。这确实是索恩的作风。

“切,不想给就不想给嘛,何必人身攻击。”索恩颇为不爽地说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干说话没意思,下两局棋吗?”

“下棋?”因达罗有些迷惑。强如圣主之境,足以承载及运算无量数宇宙的所有信息,棋类游戏的规则对于祂们而言实在是过于简陋了。这就像两名博士生比拼运算一加一等于几,即使各自专/业不同,也一样就算在睡梦中也能同时/报出答/案,根本就毫无意义。

“……你真是睡太久了,神王陛下。”

索恩口/中的“下棋”,并非真指下棋,而是近万年来流行于圣主之间的一项娱乐活动。这项娱乐的开启非常简单,首先要有两名圣主,其次要有一个二位圣主皆从未真正涉足过的低级宇宙,且该宇宙中需得有两方正在交战的势力——这两方势力最好势均力敌,这样玩起来比较有/意思。

接下来,这两名圣主就会各自选择一方势力,却并不直接施以如神兵天降、托梦预言、科技魔法瓶颈突破之类的机械降神之举,而是通/过自身投影降下联/系(圣主作为恒定存在,所有宇宙中皆有投影),操纵各自阵营中的因果,从而曲线影响战局。玩游戏当然得有点彩头,因此等战争结束,失败者会让出自己的投影供对方吞噬,如果该投影积淀深厚,吞噬后更是可以使胜利者之投影的力量大增,从而彻底抹杀其他圣主投影与其本体之联/系,将本方宇宙化为自身领域。在该宇宙土著的视角中,圣主棋局就类似于一场宗/教战争,实际上也确实有不少土著宗/教战争是圣主在幕后下棋。别家姑且不论,达列耶夫就输给索恩至少四十次,以至于比利一直担心霸者哪天越想越气,上/门砸了这混沌之殿……

至于达列耶夫为何一直输,以及为何输了这么多次还没上/门砸场子,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圣主棋局并不是仅仅比拼智商谋略,还有二位圣主对因果规律的操纵手段,如此这般交手,胜者固然能获得投影壮/大自身,败者亦能学到很多,哪怕是开放投影任由对方吞噬,只要做足准备,亦能以对方的修行感/悟印证自我。以比利的高等神魔境界,与圣主看似只是一阶之差,实际犹如仙凡之别,因此暂时无法真正理解这一点,才有不必要的担心,但因达罗何许人也?一听之下当即了然,遂欣然应允。

“那就这个宇宙吧。堡垒没人去过,至高荣耀也没人去过。”索恩随手一指,虚空里绽开一道裂隙,“你是耶畏,我是德鲁伊。开始?”

因达罗颔首:“开始。”祂伸臂一拂,面前出现一方投影,投影画面混混沌沌,漆黑幽邃,又有星辰密布,极光绚烂,赫然正是宇宙的物质影像。画面倏然放大,视角无限往前,从无垠高处的俯视来到棒漩星系,来到恒星系,一颗蔚蓝色星球脱颖而出,表面浮现出无穷无尽无数无量至玄至妙至繁至简的因果之线……

这局“棋”一下便是数日,而那一界中,已有十数载光阴。为贴合时光之差,索恩与因达罗虽然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却不再以凡俗方式出口说话。先是因达罗略微好奇认真,虚离幻梦之体变出几分真/实,再是索恩亦开始投入。祂们均是现出了几分本相,只见两团朦胧庞大的明光焕发笼罩,那两道身影变得模糊,其一智慧高妙,如洞悉世间一切,另一则威严尊贵,至高无上。两团明光彼此融合,互相交流,无比伟岸而沉重的存在直压得混沌之殿嘎吱作响,几有支离崩解之感。

恶/魔们原本围坐在祂们附近,一来朝见“父亲”与另一位大人物,二来打算旁观“棋局”,增进感/悟,提升境界,结果看着看着都有些支撑不住,只觉意识几乎要被撑/爆,遂纷纷遁远。唯有比利境界最高,尚且能够支撑,偶尔还能“听见”二位圣主的只言片语。

“我靠!你烧我的神殿……”

“彼此彼此。”

……

“咦,这小姑娘资质不错,竟然能将六趣通明残篇修/炼到这种程度,打出‘归墟’?”

“只得些许精义而已,想来是自行修/炼推演而成,太过粗陋。她是如何得到六趣通明残篇的?”略一停顿后,“原来如此。得到慧眼雏形之后,残篇遵循联/系,顺应因果,自己来投……我开始相信你的判断了。”

“嘿嘿,我就说吧……”

……

“那个,陛下啊……”

“闭嘴。”

“不是,你真的不用我给你这具分神加点工/资吗?恕我直言,泡妞还是要花钱的,不花钱怎么能泡到妞呢,尤其你还打算当小三……”

“我说了,闭嘴!”

……

“奇怪。”

“怎么啦?……嘿,不就是被人喊一声吗,你第一次被人喊真名?”

“没什么。”略一停顿,“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的大祭司快要死了。”

“什么?!她明明还有百年寿命……操,怎么好意思啊你,人家一个女孩子,你竟然让人难产?算了算了,这是你逼我的。出来吧,梅林!”

……

忽然之间,比利只觉眼前一亮,原本因为长久凝视圣主本相而陷入混沌的思绪陡然回/复清晰。他猛地后退三步,强行凝神定思。这时他才发现,那两轮明光已然收回,两位圣主仍旧高居座上,周/身再未涌现出任何神异,普普通通,一如凡人。

棋局结束了?比利想着。然后他发现,这两位圣主同时看向某个方向,目光深邃而旷远,一人俯瞰时间,一人浏览因果,加起来是世间的一切可能与不可能。过了一会儿,“测算命运?”索恩发出一声轻笑,“潘多拉来过这里,在你拿走阿斯加德之后……祂还去到了最深处,见到了由阿斯加德的源头,宿命之河。”祂笑了一下,“陛下啊,当初您在清理门户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回照时光,看一看你那不省心的手下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吗?”

因达罗淡淡说道:“潘多拉遮掩住了这一部分因果,断绝了联/系。祂做得很巧妙,若非机缘巧合,回照时光亦无法得见。”

“机缘巧合?”索恩饶有兴致地发问,“又或是,巧妙安排?小保罗事发之后,你杀光了那些冒犯你的土著,唯独留下一名与小保罗因果牵连极深的女子。我刚才还在想啊,曾经屠尽三千界的神王陛下何时如此心慈手软/了,难道爱情当真伟大到这种地步?”祂嘿嘿一笑,转变了话题,“潘多拉想渡宿命之河,可惜就跟你我一样,怎么都渡不到源头。这还真挺奇怪的,祂去宿命之河的源头干什么?”

——九界乃是觉者创造的最古老宇宙,世界树所扎根的□□德圣泉更是祂的成道精华,故而若是将宿命之河追根溯源,回溯至一切起始之时、九界开辟之因,确实有可能见到早已陨落的觉者,只不过这一步着实是太难了。宿命之河之所以被称为“宿命”,就是因为它包含了一方世界已经发生与还未发生的所有可能,但所有可能都通向唯一的未来。大势已定,这是觉者口/中的“命理”,亦是真正的“宿命”。一整个世界的过去未来,交错纵横,杂乱无章,互相独/立,互相影响,互相牵扯,有新生亦有破灭,有巧合亦有因果,有梦幻泡影亦有真/实不虚,每一种可能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谁能一路分毫不差地找到所有正确的可能,拼成真正的宿命,顺顺利利地从未来的尽头走回过去的起点?一个不留神,便会迷失于过去与未来之间,兜兜转转,尽是在真/实与虚幻、鸡毛蒜皮与蛛网游丝间打转。

——在这其中,过去好找,毕竟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哪怕那些事情实在有些多,但对于能承载无量数世界之信息的圣主而言着实算不了什么。比较烦人的是未来。哪怕大势已定,关于未来的种种可能总会有细微不同。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任谁都知道双色球在某年某月某日要开奖,这就叫大势已定,但大奖号码却依然难以揣测。

——如今圣主们对因果命理的修为大多来自于与觉者本人的交流研讨,以及代掌觉者之座时的心得体会,故而哪怕是因果规律精熟如学者索恩、回照时光如御者因达罗,在面对宿命之河时依然颇感无力。当初祂们就试过,就连诸神黄昏大决战时的尼德霍格也是争分夺秒试过一次,可惜哪怕是昔日的最伟大者,也只能回溯至九界开辟的“因”与“时间”,再往前便无/能为力。后来御者放任阿斯加德步入毁灭,也未尝没有试图减少未来可能这一方面的原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有人能渡尽宿命,回归源头,此人的境界手段想必皆已跟昔日觉者不相上下,等同于现在的觉者。既然如此,这人还回去干什么呢?难道去找觉者聊天吗?

——除非……

索恩摸了摸下巴,“尼德霍格之所以想回到当初,是为了借觉者‘未来的陨落’吃掉过去的祂,如果成功,祂既是愚者也是觉者。如今潘多拉也想渡河……啧,这就是愚者的宿命吗?”

“想要回溯宿命之河,计算诸多可能,分神无法承受,潘多拉必须使用本尊。”因达罗缓缓说道,“你也看见了,祂藉由史密斯降临的仅是意念,而且也并未在河中久待,不过是略作体会,浅尝辄止。况且祂若是想本尊进入,势必要惊动我……观其举止,我可没有看出祂有这个打算。”

二位圣主对视一眼。索恩忽然若有所思地说:“说起这个,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猜测吗?那时我们谈起这件事,觉得若是连尼德霍格都渡不回去,我们的失败应该不是由于境界不足。世界树有三个树根,扎根于三/条圣泉,一个在阿斯加德,一个在约顿海姆,一个在尼福尔海姆,三者合一才是完整的宿命之河,可惜梵行(前代隐者)这个老东西做的太绝,搞得其他八界通通散落遗失了……”

“嗯。”

“要不,你回去看一眼?”

“不必。”因达罗淡漠说道。祂的身影随即消失,这是分神回归了本尊。

“好吧,随你。”索恩耸耸肩,悠悠叹出一口气,“目前还只有一丝云,但云里有愤怒的味道。这是暴风雨又要来了么?”祂又悠悠叹出一口气,“比利啊,你且看着罢,这混沌海又要闹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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