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鬼脸道士说完,天空又是几道霹雳落下,殿外的雨声也更急了几分,罗老七歪着脑袋朝外头瞥了瞥,嘟囔道:“别说小了,这怎么还越下越大的架势。”
鬼脸道士无奈道:“他奶奶的老天爷都唱反调。”他望了望大殿格局,在最里头有座楼梯通向二楼,就对何四娘和罗老七说道:“我们也别干等着,贫道去上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二人在大殿里搜一搜,若有什么宝贝也别搁在这蒙灰了。”
三人说动就动,鬼脸道士举着火把小心在人俑堆里往楼梯走,到了跟前先抬脚踩了踩楼梯踏板,这座城楼的内外用料都使用的珍贵油木,俗名胭脂木,号称“万木之王”,是一种含油脂高、抗腐抗潮性强的木料,用以在此处瘴气弥漫的山谷内建楼造阁再合适不过了,鬼脸道士踩了两脚感觉楼梯依旧十分牢固,于是就放心的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情形和鬼脸道士想的差不多,依旧堆满了狰狞的人俑,而沿着南向的窗下,多出了许多床弩硬弓,看来这位徽王赵不祥就是按照坚城的标准来打造的陵区,可能幻想着若有强敌来犯,窗户一开登时弓弩齐射,可靠谁来撑弩呢?这些立着不动的人俑?
鬼脸道士在二层殿内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于是走到了北面窗前,这一侧仅留了一扇窗户,鬼脸道士觉得现在所处的位置和高度,从这里向北张望,应该就能看清城郭的格局,于是抽出挡棍给窗户开了条缝,准备借着闪电观察下城中状况,刚要把脸贴过去,忽然余光瞥到左手边一道红色身影直奔自己而来,鬼脸道士惊得心肝瞬间一紧,口中险些呼喊出来,右手握着窗户的挡棍就要抡过去,可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何四娘。
何四娘不知何时把一套吊死鬼的红袍套到了身上,这是今乐府的亟灵姑娘们特有的下斗规矩,何四娘可能也是看着满殿中的人俑心里发怵,就换上了红袍给自己壮胆,不想却给鬼脸道士下了个激灵。
鬼脸道士看清来人是何四娘后呼了口气,抱怨道:“四娘你怎么还给那破殓袍穿上了,黑灯瞎火的你是要吓死贫道么?”
何四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袍,说道:“什么叫殓袍?!妾身又不是个死人,这是戏班子里吊死鬼的丧服。”
“怎么你不是个死人,是个吊死鬼呗?你都从今乐府逃脱了,还整这一出做甚,非是贫道胆子小,关键你在陵区里面穿这一身,冷然瞥见了心肝儿受不住啊。”
“妾身虽然离了今乐府,可这下斗的规矩不能扔啊,亟灵姑娘们百年传下来的手艺定然是有它的道理。”何四娘说着走到鬼脸道士身边,问道:“道长刚才是在看什么?”
鬼脸道士摇了摇头,也懒得再和她犟,随手给挡棍依到墙上,又将窗户拉开了一些,说道:“贫道是想借着闪电看看城内的状况,待会下去也好有个方寸,这殿中贫道搜了一圈丝毫没有收获,你们呢?”
“都一样,这些城楼应该就是摆设,没必要在这上头浪费精力。”正说着,夜空中忽然一道银蛇在云间炸开,两人急忙止住话头往城内望去,就见在城墙后头,一条笔直的内神道将巨大的城郭一分为二,在神道两侧建有数不清的殿阁庙宇,而沿着神道望到尽头,一座恢宏的宫殿巍然屹立在城郭正中,刹那间的闪电光亮照得殿顶琉璃瓦夺目不已,鬼脸道士与何四娘一时间不禁有些看愣了,因为那座宫殿不仅规模大的惊人,更主要的是设计的太过华丽了,显得与整个陵区庄重的色调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在一幅水墨画当中,突兀的点了一点红,整幅画作瞬间变得暗淡,但那枚红点就被衬托的更为惹眼,使得鬼脸道士与何四娘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水墨画中的金顶宝殿。
闪电过后,四周再一次归于黑暗,何四娘痴痴的望着宫殿方向,口中说道:“道长可看到了那座金殿?”
鬼脸道士点点头:“整的金光夺目,想不看到都难,不过这整个陵区的建筑都以黑色为基调,怎么偏偏那座宫殿却修的如此另类?”
“如此突兀那也许说明不是一个时期的建筑,难不成那座宫殿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洞府?”
鬼脸道士闻言一嘬牙花子嘶了声,然后说道:“四娘你急着寻找解药贫道理解,但也不能昏了头啊,神仙洞府怎么也得有个洞吧?照你这么说直接叫神仙宫殿得了。”
“这也说不准啊,毕竟是口口流传下来的传说,保不齐传错了呢,不然道长你说那宫殿为何修的如此华丽?”
“那贫道哪知道,可能是有钱烧的慌。”鬼脸道士与何四娘相处的时间长了,现在也学精了,这个女人只要一起争论的苗头,赶紧岔开话头就行,于是说道:“若按照先秦时的葬制,那宫殿的位置,应该就是献殿,先秦时称为‘享堂’,是整个陵区规格最高的祭祀场所,但自从进了徽王陵,不合理的地方处处都是,所以贫道也不敢断言,不如就套用老七的一句话来说,是不是寡妇,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二人又在上头说洒家什么坏话呢?”罗老七说着话人也从楼梯走了上来,见鬼脸道士与何四娘都站在窗前,不禁问道:“怎么不找宝贝倒看起风景来了?”
“找个屁的宝贝,真有宝贝你还能跑到上头来么?”鬼脸道士将窗户关上,转头对何四娘和罗老七说道:“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既然城郭内的格局大抵摸清了,贫道看不如就别等了,现在就动身去寻找地宫。”
“我们不是没带蓑衣么?这么出去还不得淋成落汤鸡了?”罗老七问道。
“这么大的雨,就是带了蓑衣也不顶事,四娘不是背着个油布袋子么?我们给怕水的物件归拢一起拿油布袋子装上,只要东西没事,人湿了就湿了吧。”
“好!”何四娘将背囊解下,三人给各自物品重新归拢了一番,整理好后由鬼脸道士背着油布袋子,然后冒雨出了城楼,开始掏出飞鹰锁顺城墙而下,准备沿着神道往金殿进发。
神道两侧的建筑三人就不打算挨个进去查看了,那些无非就是葬制内所设的配殿祭殿等殿宇,里头不会放置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且雨下的也太大了,三人根本顾不得许多,只能迈开步子在雷雨交加神道上急奔,一直跑了百余步,终于到了神道尽头的石阶处。
石阶与外陵区的石像生用料一样,乃是汉白玉堆砌而成,宽有三丈,每阶约两尺高,粗略看去差不多有四五十阶,鬼脸道士猜测应该是暗合术数的四十九层,从这里上去,就是先前看到的那座恢宏的金殿了。
三人一刻不停,迈开步子顺着高高的石阶而上,到了上头整个大殿便映入眼帘,鬼脸道士三人都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人,但哪怕是在帝都金陵,也不曾见过比这座金殿还气派的宫殿,这座金殿以汉白玉筑基,以黄色琉璃瓦做顶,周身由九九八十一根人抱粗细的巨木做柱,立柱外面都包着层金箔,看上去极为奢华气派,就连罗老七这种糙汉子此时都忍不住叹了句“真他妈好看啊!这上头都是金子吧?!”
不过鬼脸道士此时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金壁华顶上,他的目光全被金殿大门上头一块特殊的匾额立马吸引了过去,他赶忙招呼罗老七与何四娘进到檐廊内避雨,然后在背包摸出根火把点着,高高举起照向了那块匾额。
那匾额十分的古怪,上头不像平常匾额那般提着“某某殿”、“某某阁”的字样,而是孤零零画了一只竖着的眼睛,白底黑眸,寥寥数笔却勾勒的极为传神,让人站在殿前就好像时刻被人盯着,何四娘在一旁也借着光亮看到了匾额,不禁惊讶道:“道长这上头怎么画着只眼睛?看起来怪瘆人的。”
鬼脸道士没有作声,望着那匾额眉头紧锁,过了片刻后有些讶异的说道:“你们就不纳闷,为何在一座先秦时的王陵里,大殿之上怎么会出现匾额?”
“嗯?”何四娘有些没明白,问道:“道长此话何意?”
鬼脸道士指着匾额说道:“这玩意是秦一统之后才出现的,当时始皇帝设书体八种,其中署书就是用来提匾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才有了匾额这个东西,所以说前朝的墓里有后朝的东西,这合理么?”
“如道长所言那肯定不合常理,但这匾额上头没有题字,仅仅只画了个眼睛,会不会是先秦的一些其他风俗?”
“匾额虽然没题字,但制式错不了,他奶奶的这徽王陵怎么处处透着古怪,还有匾额上画只眼睛是什么意思?”
“你俩就准备站那合计,不打算进到殿内了是不?要不洒家自己先进去看看?”罗老七这时已经研究完了柱子上的金箔,见那金箔薄的吹弹可破,还粘的十分牢固,顿时就没了兴趣,此时人已到了金殿门前,说完随手推了推门,没想到吱呀一声,大门就这么被他轻易的推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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