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挂地支地(2 / 2)

顽贼 夺鹿侯 2596 字 2个月前

在马匹牲畜极多的元帅府,除了固定的一名痘医和内科医师,余下只学外科的医生一样也要学习兽医,所以他们普遍学艺不精,但经验丰富。

在资源有限的战场环境,虽然军医操典上没有写,除非特例,否则他们通常不会给重伤的降兵用药。

有外科价值的,就做个手术,没有就算了,实在太痛苦的就给一刀送走。

就连包扎,也是军医起指导作用,让轻伤降兵自己扯衣服烧水消毒,给其他伤兵包扎。

战场就是凑合,药物和医具平时多得没处使,打起大仗又始终短缺。

战争面前,准备永远做不够。

收拾了降兵,马科知道了敌军的主将、各级将领以及兵力的情况,一面将消息传给后方,一面继续跟着塘兵往前追击。

他知道前方还有一万敌军,也知道真打起来,这一万人一人给他一拳,就得把他这个不到两千人的游兵营碾碎。

但马科并不害怕。

这种无惧并非建立在勇气上。

当个大头兵、管队甚至百总,勇气与武力非常重要。

但到了把总以上,军事问题就需要管理、技术、直觉、经验、协作、决策和执行来解决。

是来自后方的情报,让马科知道友军已在出关后铺开,灵州南部的平原已被占领,他的侧翼非常安全,可以放心大胆地率军前压。

他们控制了战场,战术选择的余地就很大。

只不过再次武装侦察,马科必须承认,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一个营击溃张应昌右镇四营的不世功勋,他是没那个运气拿。

尽管夜晚的视野很差,马科还能是大致看出明军布置,这是因为明军为防备袭击,在营地外围的滩涂每个数十步便点起篝火。

金银滩是一块被东西两条南北流向的秦渠分隔,东西宽五六里、南北长八九里,南宽北窄的三角河滩。

河滩上都是肥沃的灌溉田地,夹杂了几处村寨。

通过滩涂篝火位置,马科基本能确定,明军是在滩涂正中间扎下营地。

因为防备夜袭有固定方式,明军都学过,马科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篝火往里是哨塔望楼,哨塔上面常备名叫‘望子’的侦察兵,都是视力上佳的士兵,方圆百步一座楼。

楼下设铺,专选几个叫‘听子’的兵,要求是睡不踏实其实也就是神经衰弱的兵,聚在帐中,配备一种野猪硬皮做的空心葫芦枕,能侦听见远处大队人马活动的声音。

这营地位置选得狡猾,张应昌给滩涂周边都留下了二到三里的空地,显然是其为防备元帅军火炮做的准备。

这个距离,决定了所有野战炮,想要平射轰击他的营寨,都得过河。

但重炮和车马过了河就有被袭击的风险。

这种好进难出的地形,在兵法上叫挂地。

孙武的建议是在这样的地形,要趁敌人没有防备,以突击取胜;若已有防备,出击又不能取胜,难以回师,这就不利了。

而出师不利,敌军出师也不利的地形,就成了支地,孙武建议率军假装退却,诱敌出击一半时再回师反击,这样就能化不利为有利。

所以马科并未轻举妄动,只是命游骑沿东西两道秦渠北上,彻底切断明军营地与外界联系。

这时候都快下半夜了,马科麾下千总李逢吉本想就近扎营,马科却又以民房院落睡觉暖和为由,诱使军队向西南夜行五里,进驻明军弃守的百户所及民宅。

结果院子还不够住,百户所的墙也颓塌大半,漏风得很,好多人最后还是在野外扎的帐子,渡过难捱的夜晚。

实际上马科知道这边的房子不够住,他的目的也不是怕士兵露宿野地冻坏了。

元帅军的保暖能力很强,他们在野外扎帐子,没准比金银滩上修了营地的明军更暖和。

毕竟营地也漏风。

他是怕明军夜里出来袭击,经历一天一夜的奔袭作战,不少马都累得不站着睡改躺下睡觉,更别说人了。

马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强令士兵夜间行军转移,这才以堡垒院墙遮风为由,让部队再走五里地。

毕竟如果说自己担心夜袭,别说士兵,就连他手下俩千总,李逢吉和温良改都累得只想睡。

那俩货张嘴就是睡一个时辰,只要睡一个时辰,就能上马与敌军搏战。

可是吹牛谁都会,就他们这个沾地就能睡着的情况,明军真杀出来,刀子砍到脖子上,只怕他们也起不来。

实际上,张应昌确实夜里派兵出来了。

只不过因为没控制战场,不敢到处乱窜,只是派骑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出去六七里地,看了看发现没人就回去了。

命令是十里地,但谁也不敢跑足,走个差不多能糊弄了就回去复命。

直到次日清晨。

先是二旅副总兵欧阳衮所率奇兵营的骑兵,驾驭战马喷着道道哈气,抵达金银滩外围。

同时张应昌的军队开始在金银滩南部挖掘壕沟,试图把两道在南边分开的秦渠连上,当作护城河。

在这过程中,援兵营参将阿六标下一部西番火枪手也抵达战场,他们这一千多号人,整个上午就干了两件事,让张应昌的右镇宁夏军士气大降。

一是埋设火药炸断了两侧秦渠的石头桥,二是在金银滩南边跟掘壕的明军相距一里,开始对着他们筑墙。

主意是张献忠出的。

对于马科建议的诱敌,礼衙尚书表示这种欺骗伎俩太无礼了。

他们这些元帅府的优秀将领,应该师法大帅的优良作风和高尚品德,尊重敌人的选择。

人家不想出来,你非要引诱人家出来干啥?

大帅有成人之美,我们先把桥炸断,再用墙给他砌上,封死。

不光南边的平原上要砌墙,东西北三面秦渠也要沿河岸垒上五尺高、五尺厚的羊马土墙,谁出来谁是王八蛋。

宁夏后卫倒是没有辜负张应昌的殷切期待,由洪承畴早前任命的屯田将领赵淮正领兵向西驰援。

不过他们的路才走了一半,就被延庆旅自环县青铜峡出兵的副总兵丁国栋率军截住,双方同日展开交手。

而在另一边,驻军红寺堡的刘承宗也收到前线情报,翻看马科的报告,得知宁夏封出三镇总兵,三分之一的兵力被任权儿围在金银滩的消息。

跟张献忠的反应一样,面对马科对金银滩地势、张应昌营垒的布防描述与攻取简易,他同样没选择诱敌。

“回去告诉任总兵和马将军,有啥好诱的,张部堂那破墙也别修了,这张应昌人脉不行,居然不认识白广恩。”

时代变了。

刘承宗挥手将令箭交给羽林骑:“让张部堂派人劝降,降就降了,不降就等火箭送到炸他……敢这么扎营,几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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