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德昌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掌事太监知道永安县主身份不一般,于是堆砌起笑容来:“嗯,奴才见这字,写得还算是好。”
说点好话吧,否则那么些笔墨纸砚和文房品,不都白瞎了嘛。每一样卖了,都足够一个寒门培养出秀才来了。
德昌帝越发好笑,转而问:“哪里好?”要笔锋没笔锋的,大约他六岁启蒙时,写得都比这好。
“这个,这个……”掌事太监为难起来,苦着个脸,这叫自己挖的坑,自己想办法也要填满了:“奴才不懂字……”
不懂字说个啥劲,突然灵机一动,于是眯开眼笑:“但奴才看得出,这写的是字,只要能看得出是啥字,就是好的了。如果让奴才写,指不定是什么鬼符呢。”
看得出是字就算写得好?德昌帝被逗乐了,也是,永安县主一直在黑虎寨,也没人逼她读书,一个女孩子能认字写字就好,以后还可以慢慢练。
见德昌帝高兴了,掌事太监还指着读出来:“官家看,这个字是花,这个字是前,这个字是月,这个字是下。看,都能看得出。”
花前月下……这家伙写得都是什么呀。
德昌帝招了招手,把纸要了来。细细一看,好嘛,这句是“三公子对着林家小娘子说,本公子这厢有礼了”,那句是“林家小娘子脸上飞起两片绯红来,垂头娇羞不已”。
这大约是从哪本话本子里抄来的,永安县主居然拿来练字,郑贵妃看得已经快绷不住了,扭过头,憋着笑,可肩膀不停地抖动。
德昌帝最后也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练字能练成这样,还呈给他看的,大约天底下也只有永安县主一人。
见到德昌帝笑了,掌事太监松了口气。这官家从昨天晚上卧病开始,就心情很差,没想到永安县主就凭着二块糕,一张练的字,让官家开心笑了。还是永安县主有本事呀!
但德昌帝很快就沉下脸来:“真是胡闹,去找本字帖,给永安县主送去,明天将练好的字,再派人送来。还有再送点练字的纸墨去。”知不知道这墨和纸多贵嘛,就连他都舍不得用,结果永安县主却在上面涂鸦。
“哎~”掌事太监含笑回应。
这次掌事太监亲自去挑了本字帖,也不敢选难的,就要了本各个小皇子刚启蒙写字时用的字帖,又要了练字用的粗草纸和普通墨,拿着腰牌,出宫送去了。
听到宫里的掌事大宦官亲自来,希宁不敢怠慢,出去迎接。
将东西送到后,掌事太监含着笑说:“县主一起送进宫的糕,官家吃了很满意,县主有心了。”话点到这里,懂不懂就看造化了。
“哪里哪里,都是臣女应该做的。”希宁含着笑送走了掌事太监,细细一品,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于是把二婶给叫来了,开门见山:“二婶,你的发糕让官家很满意。”
二婶大约三十多岁近四十,身为厨娘,一身的蓝碎花棉布衣,一头乌发挽成髻、用同样的棉布给包了起来,穿得干净利落。含着笑回:“满意就好。”
看来二婶还是没察觉出什么,希宁端起茶喝了口:“你说,官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就对两块糕特别满意了呢?”虽低着头,好似看着茶碗里尚有浮起的散茶,其实用眼角偷偷瞄着。
果然二婶的神色微变,她放下茶,看着二婶:“都说天意难测,二婶有什么话是现在说,还是哪天见到我大祸临头了,到死还是蒙在骨子里?”
谷</span> 二婶一听,终于脸上露出点慌乱,想了想后道:“寨主麻烦先请军师来。”
军师是黑虎寨的智囊团,号称诸葛再世,正好在府里,请来也好。
军师过来后,二婶这才把事情给说出来,她是事先得知德昌帝痛风,正巧赵拂绫点了发糕,就想着有可能会送进宫里,所以备下了不用酒酿催发,也不用糯米的发糕。
军师一听,微微摇了摇扇子后,不经意鼻翼里叹了口气。
二婶有点惊慌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军师刚想说,转而对着希宁:“县主,还是你说吧。”
“还是军师说吧。”希宁推了回去,就不要麻烦姐了,解释分析有时很累人的。
“还是县主说吧。”军师又推了回来。
“还是军师说吧。”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军师知道这样推来推去,没个头,于是想了想:“如果县主说得对,在下立马就收拾行装,回黑虎寨。”如果赵拂绫真的脑袋开窍了,那么就没必要在京城里盯着、守着了,等她需要时,才过来。
希宁摇头:“那怎么行,军师难得来一次,说什么也要住上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不算少,三年五载不算多,最好娶了亲、生了子,索性就在此安家吧。有军师在,我安心。”
顿时把军师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原来县主那么信任在下。”不过这后面的娶妻生子,咳咳,暂时需要放放。
这下军师直接就说了:“现在朝内外都不知道陛下得了痛风,就算知道有可能病了,也不知道什么病。二婶,且不说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就你做的发糕,陛下吃了后,会怎么想?”
自然会想,是巧合还是已经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如果是巧合,那也就罢了。可朝臣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县主,又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
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知道永安县主要送点心进宫,就阻止,如果不行,索性扯开来说。永安县主也就不会送什么点心进宫,或者另外选一样送进去。
皇帝是不会想到县主府里的一个厨娘,只会将事情扣在永安县主身上,哪怕县主什么都不知道。
二婶也是个聪明人,想明白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浑身一个颤栗:“是我疏忽了。”
对着希宁跪下,低头诚心认错:“请县主责罚!”
希宁立即叫柳绿去扶:“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
柳绿力气大,一下就把二婶给扶起来,想要再跪下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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