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父皇，三皇子信步走在宫中。
自己所经之处，下人们成片成片地跪下，直至自己走远，方才敢抬头起身。
这样的景象，如若他从小在皇宫长大，必会习以为常，可允明并不喜欢。
老皇帝要的警世绝句，允明早就誊写好了一份，一切只待自己的父皇开口罢了。
按照六公主步云的计划，他应该很快就能出宫回到山中了，想到这里，三皇子的脚步都跟着轻便了些。
“三弟！怎么埋头走路，都不和我打个招呼。”
二皇子允昭皮笑肉不笑地声音传来。
下面的人无用，带不回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允昭只好亲自出马，进宫会一会三皇子，还有老皇帝。
“哦。是二哥呀。”
三皇子允明缓缓站住，拂了一礼，恭敬有加。
连随二皇子进宫的奇云阁副阁主李敬，都觉得场面疏离又尴尬。
允明看着李敬跪下向自己问安，微微颔首便叫人起身。
本想就此转身离去，突然想起自己同步云的合作，便又问道：“二哥这是要去看望父皇？”
“南海新进的燕窝，我去孝敬下父皇他老人家。”
允昭指了指李敬手中提着的食盒。
“哦哦，二哥真有孝心。”
允明勉强附和着称赞了一句，就连忙作揖道：“臣弟先告退了。”
二皇子注视着允明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生硬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老三适才的表现，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他一贯清冷的性子，是不会过问自己进宫干什么，更不会夸赞别人的。
如此种种，肯定与老皇帝同允明的谈话，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二爷，咱们走吧，晚些燕窝怕是要凉了。”
李敬小声提醒道。
二皇子这才挪开视线，边往前走边道：“派人盯紧这位的一举一动。另外这血燕珍贵，父皇只要不拒绝，就每日都要派人来送。”
李敬连声应下，再一抬头，二皇子已经从刚刚的岔路口，拐弯走开了。
允昭给老皇帝送燕窝的事，原本不怕人知道。但中途被三皇子看到，允昭旋即决心避一避。
至少在日后事发的时候，自己也有个不在场的证明。
燕窝是他允昭进献的，但并不是他亲自送到皇上那里。途中几经人手，出了什么岔子，都可以栽赃给他人。
主子已经走远，李敬仍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将食盒送至养心殿，这才回去找二皇子复命。
皇宫养心殿。
三皇子走后，小全子把老皇帝扶回殿内休息。
老皇帝兴致颇高，又同小全子扯了会儿家常话。
末了，老皇帝严肃起来，板着脸道：“你知道，该怎么跟允昭说的吧。”
小全子浑身一滞，扑通一声跪下，“奴才明白！”
“去吧，朕小憩一会儿，你安排两个可靠的人来近前伺候。”
老皇帝缓和了语气，挥了挥手，示意小全子退下。
二皇子高价买通的宫里的线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小全子。
小全子表面上被金钱所诱，将皇上的一言一行悉数告知二皇子。
暗中，小全子早向老皇帝坦白了实情，他虽然年龄小，但也能分清是非。
安排人监视自己老子的，能是什么好人吗？
老皇帝更是决意将计就计，看看老二到底想使什么花招。
此刻，老皇帝盯着床头放着的那碗冒着热气的燕窝，沉默良久。
直到面前的燕窝彻底凉透，老皇帝才用银勺搅弄了几下，浅浅尝了一口。
如果，老二对自己，是真的还有一份孝心呢？
数日前，悦云楼。
步云将三皇子允明邀请到这里，尝一尝地道的盛都风味。
一同作陪的，还有巧一和墨如。
席间，三皇子和墨如相谈甚欢，这两人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一时间，步云都有些被晾在了一旁。
她带上墨如赴宴，是觉得墨如对道家经传比巧一要熟悉，更容易拉拢三皇子为己所用。
可事情未免进展得太顺利了，甚至出乎步云的意料。
三皇子走后，步云便盘问起墨如。
墨如似是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活跃，直接撑着轮椅扶手，想要跪下来请罪。
却又被步云扶了起来。
“本宫问话而已，你好好坐着罢。”
步云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反正目前的局面对自己有利，只不过墨如和三皇子的默契，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禀主子，如果在下所料不错，三皇子的师父，应该、应该就是在下的师兄。”
墨如面带窘色。
步云和巧一相视一惊。
关于墨如的身世，步云从来没开口问过，顶多是让巧一暗中留心此人。
却不曾想，墨如和三皇子的师父竟然同出一脉。
只不过后来他们的师门分成了两派，一派要终身在山里修行，不得入世，一派非但可以入世、经世救国，还能成家、娶妻、生子，与寻常百姓无异。
步云心中暗暗揣度，按照墨如的神通，三皇子的师父亦应修为深厚，怪不得被宫中御医判定为养不大的三皇子，都能被其救活，平安成长。
不过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也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步云并没有刨根究底地追问下去，只要墨如肯实心为自己办事，就足够了。
接下来几日，同三皇子的合作，更加顺理成章。
那几首警世词，也都是墨如主笔，再根据步云的意思微微修整。
然后就是三皇子照常入宫觐见，一步一步勾起老皇帝对三皇子师父的兴趣，引得老皇帝追问起警世词的内容。
老皇帝沉浸在久违的亲情和睦里，尚不知晓三皇子已经被步云收买了。
那警世词一共数首，内容本没什么特别，看起来玄之又玄，实际上不过是在论说国家长盛不衰的道理。
只有一句，是步云精心授意过的。
隐藏在平平无奇的诗句当中。
“君权如锁今将开，红颜代玉掌天下。”
老皇帝看到这页警世词的时候，养心殿中只有小全子侍奉在侧。
小全子只见老皇帝眯起眸子，将宣纸折了折，送到烛光下引燃。
“皇上小心！”
火苗已经窜得老高，老皇帝将纸张丢到地上，“宣钦天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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