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开封府试便是州县发解试。
后世有家长给孩子换户籍,到竞争性弱的地方去科举,实际上在宋朝的时候也已经有了。
但有人要问了,那开封府这种地方竞争性不是更大么,干么要去找虐呢?
这道理没错,但是,就如同当时章家兄弟三人要来开封的理由一样。
一来,开封府是帝都所在,在开封学习交流,可得考试风气之先;
二来,各地解送的人数不同,导致在开封府或其他解额较宽的地方应举可能比在本贯更加容易成功,恰如今天的“高考移民”们为了更容易被北京名校录取而入北京户籍。
因为依照宋代政策,虽非本地人但在本地购买田产,便可拥有本地户籍,故而也有资格参与考试,所以有足够财力的士子可以在其他州郡购置田产,多立户头,“临时便作本贯应举”。
章衡虽然在汴京没有田产,但曾公亮有大把的田产,稍微运作一下,便直接报上名了。
大量的士子进入汴京城准备考试,给汴京城带来繁华,也带来了混乱。
汴京城老百姓常说汴京有三害:汴河的水、无忧洞的流民和中举的士子。
汴河常常发水淹没开封,当然是害;
无忧洞的流民常常拐卖孩童妇女绑架良善勒索钱财,自然也是害;
而新中举的士子如人久贫乍富,一下子便飘了起来,常常会干出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尤其是扰民这一块,令人头痛,因而也被称为一害。
现在汴京充斥这大量的士子,虽然不是中了举的士子,但问题是一样也不少。
通宵达旦宴饮,鬼哭狼嚎扰民的,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但有一些士子却爱好勾搭良家妇女的,若只是勾搭一下未婚女子,然后认真的谈,该结婚结婚,这倒也是好事。
但有些士子却是将其当成猎艳一般,将人哄骗了,然后提了裤子就跑人,有的女子被骗了去告官,结果发现人家给的名字也是假的!
这种事情每次科举都会发生,而且不少。
因此家里有漂亮媳妇的、漂亮女儿的,在这个时候都要严加看紧,别让黄鼠狼给扒了篱笆。
章衡在曾府读书,也时常从下人那里听到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说某家的媳妇让某个士子给偷了呀,连家里的钱财都被骗了,还有谁家的女儿最近肚子显怀了,大约又是那个天杀的混子士子干的好事……
章衡听了不由得好笑,大约这种事情就是以讹传讹而已,或者说是有人冒充士子骗人罢了,还有女儿显怀的事情,嗨,这些士子进京才几日啊,这就显怀了?
这些也就是当做笑话听听罢了。
不过曾夫人却是当了回事,不仅让曾幼薇这段时间不许出门,连家里的丫鬟都严加管教起来,不允许她们随便外出,别让人给偷了,到时候可是要闹笑话的。
不过这些事情当做笑话听听,但整个气氛也随之烘托起来了,虽然章衡没有到外面去,但已经想象到成千上万的士子涌入汴京城,这个盛世之城也随之变得文化荟萃起来,当然,也变得熙熙攘攘,混乱不堪起来……
在熙熙攘攘之中,秋风吹黄了树叶,曾府院子里的树叶一片片掉落,章衡也换上了秋衣,秋衣是曾夫人让陈裁缝上门量了身体重新做的。
陈裁缝感慨章衡身体长得真快,几个月的时间,便有窜了窜,去年的秋衣已然是没有办法穿了,等到明年的夏天,又得重新做衣衫了。
八月份,章衡与曾家兄弟进入最后的冲刺,而开封府的解试官们也在参加了帘上马宴后入闱,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
曾公亮特意请了几天假,专门在家里给曾孝宽与章衡讲解解试上等等需要避讳注意的事情,当然主要是给章衡将,曾孝宗与曾孝宽因为曾孝宗已经参加了几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初八是第一天进场,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整个曾府便都忙碌了起来,曾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检查考箱,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仆人们则是准备马车、早餐、在里面的吃食等等。
曾公亮也早就衣冠整齐,在堂屋给三个子弟最后一次提醒各类注意事项,连曾孝纯都被提拉着一起听讲,说是以后也要去考的,不如先感受一下气氛。
曾幼薇也是进进出出的,尤其是跟在章衡的屁股后头,时不时便要拉着章衡交代几句,像是个小媳妇一般。
曾公亮与曾夫人尽皆熟视无睹,曾孝宽兄弟三个估计也是被交代过了,也视而不见。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三人便被送上马车,往国子监送过去。
马车转入御街。
天才蒙蒙亮,但与街上已经是车多为患,没有马车的人家则是提着灯笼送士子赶考,就像是赶集一般的热闹。
旁边不少人家虽然没有赶考的,但也有早早起来的,看这几年才有一次的盛况,然后告诫家中读书的子弟:好好看着,过几年伱也要如此的……
一路上少不了磕绊,但这时候没有人会吵架的,磕碰到了,便相互拱拱手,还得送上吉利话:好兆头,好兆头!磕一磕,中新科!
十分的和谐。
来到了国子监外,章衡倒是醒了过来了,一下车便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章衎章術兄弟两个,人很多,之所以能够一眼看到,是因为章衎与章術兄弟两个的身量太高的缘故。
章衎与章術也看到了他,赶紧挤过来,他们两人身材高大,身大力不亏,附近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有人想要喝骂,但看到兄弟两个的身材,便只剩下嘟囔声了。
章衎过来与孝宗孝宽两兄弟打了个招呼,然后与章衡道:“三哥儿,光宗耀祖便在此时了!”
章術却是东张西望,笑道:“怎么榜下捉婿的人还没有来?”
章衎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章術脑袋一低,继而若无其事一般。
曾孝宽指着远处的人群笑道:“呐,那边呢,现在还不是抢人的时候,但他们需得先筛选好目标,看到那个人没有……”
章術赶紧看过去,那人对着人群指指点点。
“……那人啊,就是在给家中仆人指点认人呢,有名有姓的士子,可都在他们的目标之内,等到发榜的时候,便是抢人的时候了,这时候若是不让认清楚,到时候抢错了人,将人送进洞房后,才知道搞错了,那可真是要哭叫不迭了。”
章術顿时大笑起来。
曾孝宗却是将曾孝宽拉到了一旁,低声吩咐道:“考完出来后,可得将居正给看好了,母亲可是一再交代过的,可不好让居正给抢走了,到时候幼薇妹子可要怪责咱们的!”
曾孝宽挠了挠脑袋道:“真要将幼薇妹子嫁给居正啊?”
曾孝宗一巴掌呼在曾孝宽的后脑勺上,曾孝宽脑袋一低,若无其事。
曾孝宗斥道:“这是你该想的事情么,母亲叫咱们怎么干,咱们便怎么干,不然父亲饶不了我们,幼薇也要饶不了我们!”
曾孝宽顿时打了个冷颤,赶紧点头道:“那是那是!”
当的一声巨响,贡院大门缓缓打开。
庆历二年春闱的前奏在庆历元年的秋天奏响了!
大时代也随之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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