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橙听了沈茶的话,瞪圆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
他这么一个傻呆呆的样子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宁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她不知道是宁橙以前受到的教育有问题,还是她接手之后也出了问题,这孩子有的时候挺精明的,有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清澈但又愚蠢的气息。
“怎么是这个表情?”看到宁橙这个样,沈茶笑了笑,“你为了搬倒宁家,不也是用了心眼,使了手段的嘛,怎么轮到人家了,你就这么的大惊小怪的?”
“栾老板这個情况,明显跟我不一样啊!”宁橙揉揉自己的脸,“我搬倒宁家,是为了报仇,好几条人命的仇呢,为人子、为人弟,无论从哪一点上都是要报仇的,对吧?”
“那是当然的。”
“可是栾老板就不一样了,他跟城主和城主的小女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彼此还有利益牵扯,栾老板能这么快在乌俾城站住脚跟,除了他自己确实是很有本事,城主也给了他很大的支持。他把人家小女儿的情况暴露出来,不就是恩将仇报?人家能不怨恨他?他还能在西域继续混下去嘛?”
“事实就是他不仅混了下去,而且混的还不错。”宁老夫人拍拍宁橙的脑袋,“好好想一想这里面有什么关窍,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想不明白,也不是很想去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宁橙鼓着腮帮子,有点气鼓鼓的说道,“总不能是双方商量好的,为的就是给和人私奔的那个未婚夫施压吧?”
“怎么不可能呢?这是一定商量好的啊!”宁老夫人看他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就问你,那个城主小女儿的孩子,是不是那个未婚夫的?”
“是啊!”宁橙点点头,“不就是因为有了孩子,城主材着急忙慌的给小女儿找夫家,免得因为有了孩子,以后就不好嫁出去了?而且,因为孩子的问题,好像城主给的陪嫁还特别的多,那个栾老板虽然当了便宜爹,但是实际获利可不少。”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犯懵,“不对,不对,你们都把我搞混乱了,我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栾老板之所以可以散播小女儿这个未婚先孕的消息,是因为他在成亲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宁老夫人对自家这个木头脑袋实在是无可奈何,重重的叹了口气,“首先呢,他们这个成亲,并不是真的相爱,或许说对彼此都有点好感,愿意继续相处下去,但是更多的是彼此利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小女儿更加倾心的还是前未婚夫。栾老板要借助城主小女婿的这个身份,在乌俾城、甚至是整个西域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让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当然,不排除他还有其他的图谋。”她看向沈昊林、沈茶,“应该是有的,对吧?”
“嗯!”沈昊林、沈茶点点头,“无利不起早,他不就是这种人吗?”
“说的也没错。”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他在西域的布局跟在江南的布局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因为有了这一桩婚事,才变得比在江南的时候更容易一点。”
“栾老板是为了他在西域可以开展更大的作为,而城主和他的小女儿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报仇,向原本的未婚夫家报仇。虽然他们也知道未婚夫的家族也是这个私奔事件的受害者,他们也是被私奔的两个人蒙在鼓里,但是被悔婚的屈辱,他们是不能忍的,所以,很快速的又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是合适的人,马上相处、马上成亲,排场非常大,应该是做到了让整个西域都人尽皆知的程度,是这样的吧?”
宁橙看着沈茶,好好的回忆了一下那些西域商人对整个婚礼的描述,轻轻的点点头。
“非常大,几乎西域各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参加婚礼了,因为乌俾城在整个西域的商贸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城主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他们都愿意给这个面子。他们不在乎小女儿的丈夫到底是谁,在乎的是,可以在这个婚礼上跟各方都见个面,彼此熟悉亲近一下。”宁橙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脸嫌弃的撇撇嘴,说道,“原来都是各怀鬼胎,没有一个真心实意的来庆贺的。”
“这个婚礼的两位新人都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什么要求受邀的宾客真心实意啊?”
宁老夫人好笑的看着自己的样子,越发觉得要多看顾这个小子几年,否则的话,说不定到了西域,被人甜言蜜语的哄几句,就哄的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娘,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骗走的。”宁橙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长了一张会被骗的脸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娘,这个小子太傻了这句话,已经明晃晃的写在您的脸上了,还有国公爷和大将军……”宁橙又一脸委屈地看着沈昊林和沈茶,“刚才两位偷笑的样子,我也看到了。”
“因为我们是没想到,能想的出用自己长得像宁昌国这一点,来引起我们注意,然后彻底掀翻势力庞大的宁家的宁橙公子,其实是这么单纯的人。”沈茶轻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宁老夫人,“又或者是我们多想了,其实这个法子,是老夫人您的主意?”
“大将军,看破不说破,方是正途。”老夫人双手合十,朝着沈昊林、沈茶露出一抹浅笑,“既然想要报仇,那就要彻底一点,至于是谁的主意,谁的想法都不重要,是不是?我们看的就是结果,这个结果让所有不喜欢、忌恨宁家的人都满意,这就已经足够了,对吧?”
“您说的没错!”沈茶点点头,又看了看宁橙,“说回到婚礼,在这个婚礼上受益颇多的,那就是栾老板了,他通过这次的婚礼,跟西域各国的大人物跟前都混了一个脸熟,在这些大人物心里,他就是城主的小女婿,至于是不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外族,在这些大人物心里其实并不重要的。”
“对,做生意的其实是更好的。”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西域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像辽金那样对我们虎视眈眈,但只要有机会可以占我们的便宜,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如今有个大夏商人成为了他们自己人,他们可是高兴的很。”
“婚礼的三方,宾客和栾老板所获的利益都差不多了,那么,剩下的一方就是城主和小女儿,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狠狠的在前未婚夫家的脸上狠狠的抽几个大嘴巴,能恨到这个程度,前未婚夫家应该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让城主和小女儿如此的记恨吧?”沈茶看向宁橙,好奇的看着他,“你有没有问,未婚夫逃婚、私奔之后,是不是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或者比较过分的言辞?”
“过激的行为或者比较过分的言辞?”宁橙仰着头,好好的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记得是不是对,据说是城主为自己的女儿找前未婚夫家讨个公道,前未婚夫家狠狠的讽刺了城主的小女儿。”
“讥讽?怎么讥讽?”
“听说这个事儿,闹得是满城风雨的。前未婚夫和世仇家的小姐私奔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在乌俾城传开了,本来前未婚夫家和世仇家是想要压下来的,但没想到,一夜之间,消息满天飞,自然也就传到了城主和小女儿的耳朵里。城主大怒,就派人去把前未婚夫家的家主,也就是前未婚夫的父亲给找来。人倒是来了,但据说谈的不是很好,想想也是,彼此都带着怒气,一个埋怨对方的儿子跑了,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侮辱,一个觉得对方的女儿不好,没看的住自己的儿子。”
“这话说的,他们只是未婚夫妇,又没有成亲,又不能住在一起,怎么看?他们天天住在一起的父母都没看住,不主宰一起的反而看的住?”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不过就是埋怨城主的小女儿没有本事帮助自己的儿子,把儿子跟世仇家的女儿跑了的这个事儿怪罪在城主小女儿的头上。”
“是娘说的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宁橙点点头,“西域商人说,那个前未婚夫的父亲离开城主宅邸的时候,明显就是还没有消息,站在城主宅邸门口冲着里面说了很多的话,非常的难听,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告诉全城的人,他们家儿子可以找到比城主小女儿更好的,但是城主的小女儿找不到比他们家儿子更好的人了。”
“等等,等等!”沈茶拦住了宁橙的话,“乌俾城的城主,相当于一个小国的国君,那个前未婚夫家,就算是贵族,也是要臣服在国君之下的,怎么敢这么嚣张?”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因为我也觉得非常的奇怪,上下尊卑,他们平日里也是遵守的啊,那个前未婚夫家怎么这么大胆,居然敢指着国君的鼻子,跳着脚的骂。”
“那些西域商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因为前未婚夫家其实是另外一个大国国主的亲戚,直系的那种,所以家世要比城主家高,城主把小女儿嫁入人家家里,算是高攀了。其实,那个前未婚夫家未必不知道自家的公子跟世仇家的小姐眉来眼去的。”宁橙看看沈昊林、沈茶,又看看自己的养母,“西域商人是这样说的,他们也见过那个前未婚夫偷偷摸摸的出城幽会,本来以为约会的对象是城主家的小女儿,但没想到居然是世仇家的小姐。”
“所以,彼此都心知肚明,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城主和小女儿,难怪他们心里的怨气这么大了,这样一来,一切就说的通了。”沈茶点点头,“整个婚事都是为了报复,告诉前未婚夫家,他们想错了,他们也说错了,没有了他们,小女儿也能嫁出去,而且嫁的还不错,这就是要狠狠的在前未婚夫家的脸上抽几个大巴掌。婚礼应该也邀请他们参加了,是不是?”
“是,不是说了么,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他们那个做大国主的亲戚,也派了自己的夫人和小王子来的,特别的给面子,人家都这么赏脸,他们有什么道理不去呢?”宁橙重重的叹了口气,非常的不理解,“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出一口恶气嘛?面子什么的,真的这么重要吗?”
“这个是自然的,人争一口气,人家都踩到头上来了,怎么可能不反击呢?”
“可是栾老板为什么会答应呢?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吧?容易被人认为是小白脸,以他的精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是不是?”
“自然这个选择就是更好的,有什么比在一个婚礼上,作为主角,认识四面八方的大人物,拓展关系网来的更快呢,对不对?做生意的都比较在乎这一点,能搭上乌俾城的城主,他的货就可以通过乌俾城流通到西域各国,他的生意就不会只有乌俾城这一点。”宁老夫人看着宁橙似懂非懂的样子,伸手戳戳他的额头,“伱呀,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儿,凑合开个小买卖,能不赔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嘛!”
“这其实很好懂,就是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们在婚礼之前应该是聊过的,城主知道栾老板的需求,栾老板明白城主的困境,两个人一拍即合,就有了这门婚事。不过,栾老板散播小女儿未婚先孕的传言,虽然是他惯用的手段,但也应该是征求了小女儿本人和城主的意见,说服他们同意自己这样做,他才敢的,否则,哪怕就是栾老板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恐怕也无法在私自干了这种事之后全身而退的。”
“西域商人也是这样说的,因为后来乌俾城里确实是流传着这样的传言,但真正暴跳如雷的并不是栾老板,而是前未婚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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