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墨画(2/2)(2 / 2)

苏午与吉良呆在一个相比其他铸剑室而言,显得分外狭窄的房屋内,

这屋子虽小,

煅烧炉、炭火、风箱、刀胚等物却是一应俱全。

吉良立在煅烧炉前,将一把刀胚置于铁板之上,观察着刀胚的纹理,接着向苏午说道:“所谓心之锻,即是要求刀匠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锻造活动中去!

刀匠的意识,会化作煅烧炉里通红的烈火,

化为落在刀胚上的一记记铁锤!

甚至化为刀胚本身,

随着刀胚被锤击、被烈火煅烧,而能感同身受,感受到它的所有变化!”

这‘心之锻’仅仅是听起来,

便给苏午一种极其形而上的感觉。

若仅仅是以‘心’来感受刀胚,那么如何规定出种种步骤,

确保自身确实是以‘心’来感受刀胚,

自己的每一次修行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吉良看了沉思的苏午一眼,

他等着苏午思绪收拢,重新看向他以后,才开口接着道:“想要让自身随时随地都能进入‘心之锻’的练习当中,确保自身处于‘心之锻’的状态里,乃是一件极其困难——甚至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有少数大匠师能维持长时间保持在‘心之锻’的状态里,

大多数人,只是偶尔进入此种状态。

甚至修习了这种状态,学会了进入这种状态的方法——但却永远都无法真正进入到这种状态中!”

吉良如此一说,苏午明白了过来。

看来,是否能修成‘心之锻’,全看个人的悟性。

方法摆在面前,

只要是学,就都能学会。

但学会以后,是否能真正运用,

甚至于是否能真正检视自己‘学会了’这件事情,却要看个人的悟性,看‘机缘’。

这就是‘心之锻’为何易学难精的原因所在。

吉良走到两人正对面的墙壁前,打开了墙壁上的两扇窗板。

窗板打开以后,

却未显出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

而是显出了一副墨画。

被装裱好的那副墨画里,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唯有中间部分,用浓重的墨迹,画了一个稻草人。

被斩成两截的稻草人。

那稻草人被斩切开的上半身处于飞起的状态,下身则往后倾倒。

切口处,

甚至有些墨汁飞溅而下,因此得以形成的一些散乱稻草。

“看着这幅画,

然后思考,怎样的一刀,能让草人被一分为二成这种状态?

而后通过那一刀的发力方式、姿势,

却思考那把刀的锋利度,

进而思考那把刀的柔韧与硬度处在何种的比例?

最后苦思如何锻造出这样一把刀?这就是心之锻的学习方法!”吉良在苏午耳畔说着话,而苏午盯着那副墨汁淋漓的墨画,思维已经深入到那切口之中了。

他觉得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刀,

任何一个有些力气,持有较锋利的刀剑者,

就可以做到轻易斩切开那个草人。

如此想,

便绝对没办法进行更深一层、再深一层的思考。

所以他在稍微动念之后,

就抛下了自身的所有成见。

放弃自身所掌握的种种力量,将自身视作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代入到被斩切开的稻草人身份上,去存想这一刀。

这一次,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黑影弓步向前,双手中的‘打刀’自左斜上方一瞬斩下——

那刀光化作明亮而模糊的光影,

苏午心神寂静如冰,冰面反射着那光影,解构着那道光影,让它斩切下的速度由快到慢,再到完全停滞——他借此看清了刀刃上起伏的灰黑色花纹,

看到了刀身弯曲的弧度,

甚至根据那弧度,他能推断出刀匠是如何烧造它,给它取出这样的弧度的……

良久以后,

苏午收回了心念,眼睛里光芒亮起又寂定。

一直守在角落里的吉良看到他微微动作,也站起了身,向他问道:“怎么样,学会‘心之锻’了吗?”

“学会了。”苏午回答道。

吉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每一个学习‘心之锻’的人,都认为自己学会了,

但真正学会与否,

他们铸造出的刀剑才是最好的明证。

吉良未有多言,迈步走向门口,同时对苏午说道:“走吧,回去了,和其他人一起学习整个铸剑流程——学完以后,你就自己练习‘心之锻’吧。

到后天的时候,

自己锻造出一把成品的刀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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