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未有得到苏午的回答。
此时,苏午忽然笑了笑,道一声:“来了!”
话音未落,一形容枯槁、披着福田法衣的僧侣一手拽着一道淡淡的人影,步入了草庐之中!
那僧人正是鉴真!
他手中托着的淡淡人影,实是吴道子一缕性灵!
季行舟看看鉴真,再看看鉴真拽着的那道一脸懵然、不知今下情形的吴道子性灵,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些甚么,转而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苏午。苏午亦在此时转脸与他说道:“而今恰逢其时,陶祖、鉴真长老将长安内外诸多诗家、画家等等文人秀士聚集于一处幻境之中,我有启发诸位大家灵感之物,正可以在幻境之内,与他们分享。
你也分出一缕性识来,去那幻境之中,收集其中摹画出了天人神韵的诗书画作。”
“吴大家也在此列?”今下虽然吴道子性灵浑浑噩噩,也不能察见当下情景,但终究因其当面,季行舟还是对他用上了敬称。
苏午‘嗯’了一声,道:“吴大家更是此中重中之重。
鉴真长老会以‘地藏王佛变相’,向吴大家展示地狱之中,诸般狞恶变化,希望能借此令他若有所悟。”
如今令吴道子直面地狱诸相,或许可以加速他摹画出那副全唐第一入墨图的‘地狱变相图’。
“那这便去罢!”季行舟点了点头。
苏午亦向鉴真颔首致意。
鉴真面无表情,将双手合十了,把吴道子那缕性灵笼在掌中,他嘴唇翕动,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一重漆黑圆光在他脑后升起,那圆光如黑墨般,在刹那间漆刷黑了苏午、季行舟两个未曾设防者的心识,待到滚滚墨海褪去之时,无边光明从中喷薄而起,光明遍照之下,季行舟便看到一道道人影游荡于云雾翻腾的虚空当中,这一道道相貌年纪各不相同的‘人影’,即是被陶祖、鉴真聚集在此的今时诗书名家、文人秀士!
苏午伫立云端。
那无边光明正是自他眉心喷薄而出。
他手中捧着一坛东圣酒,此时将酒坛直接拍碎了,令内中酒水崩散作滚滚雾气,萦绕在每一个诗书名家、文人秀士的性灵周围。
诸多原本还在悠悠荡荡的性灵,便就此停驻了脚步。
只是他们身影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却分明是喝醉了酒的模样。
随后,苏午又屈指一弹,那一道道东倒西歪的人影身前,便摆好了一坛坛东圣酒。
——一个个陶坛之中盛装的酒水,却多不过两口的量。
以今下这些人的性灵,最多也只能饮下两口东圣酒,适量饮用东圣酒,尚能滋养他们各自性灵,令他们神完气足,然而若是饮用太多,他们或许就得长醉不起了,因此醉死过去,也极有可能。
“以此酒浆,便能激发各位诗书画家的灵感,看看他们能否借此摹画出天人神韵。
假若摹画不出,便是缘法未到,却也不能强求。”苏午向季行舟说了一句,又转身去看向云层最深处——鉴真化作面目狞恶的金刚执王地藏王佛,正将吴道玄性灵捧在掌中。
吴道玄脚边亦摆了一坛酒。
他应是从这‘金刚执王地藏王佛’眼中看到了甚么恐怖的景象,吓得坐倒在鉴真手中,抱起脚边的酒坛,便猛灌了一口酒下肚。
“吴大家的情形,与他人确有不同。”苏午向季行舟如是解释道。
季行舟对此保持着沉默,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对吴道子的可怜。他转眼看向那一道因为饮用东圣酒之后,变得模糊而朦胧的人影,似是有一道道纱幔遮掩住了他们的形影。
那无形的纱幔后,有人正自酣睡,有人低吟出声。
低吟的老者忽然双手轻拍,像是在应和着他心中乐章的节拍,他手掌拍击的节奏愈来愈快,口中含混的低吟声,变作了激越的长吟:
“至哉含柔德,万物资以生。
常顺称厚载,流谦通变盈。
圣心事能察,增广陈厥诚。
黄祇僾如在,泰折俟咸亨”
……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
那长吟之声响起的同时,此间虚空当中,丝竹乐声霎时大振!
天理变化顺应易数,随着贺知章的长吟声流转此间,有种种神韵与贺知章心识交感,于虚空间凝作了一篇篇华美篇章,那般篇章之中,尤有乐声阵阵!
苏午未有想到,今下只是刚刚聚成幻境,便有诗家通感易数,摹画出了天理神韵,且是一下子摹画出了六道天理神韵!
他将那六部摹画了天理神韵的篇章收摄过来,递给身旁的季行舟:“此六部篇章,以‘顺和’为首章,以‘寿和’为末章,可以成就‘六和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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