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黎明曙光将这座小城拉得忽远忽近,天空的的模样不再那么清晰,还有薄雾笼罩在姿态百变的树干上,雾气之间,山林与楼房的缝隙透出淡淡的阳光,丝毫没有过年的那种气势如虹,户户炊烟的热闹。
“冻死我了。”李恬今儿起了个大早,就为拍摄清晨的时光,他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却是一脸的满足。
江浔与腾格尔就站在他的身后,两人却是一脸的懵逼。
“甜哥,拍得真好。”江浔笑着看着程家院里冻得跟石头似的腊肉与豆包,“待会儿把我拍得帅气一点。”
“没问题。”李恬笑着伸出手来,两人隔着厚厚的手套拍了一下手掌。
早上,几人没在旅社吃,就在这里,村里的大姐给熬了一点玉米茬子粥,又给几人热了馒头,当然少不了肉,鸡肉,猪肉,兔子肉,袍子肉……
几个年轻人吃得热火朝天,早知道这里这么好,就应该提前到这里体验三個月的生活。
黄建中导演带着大部队到达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正在雪地里推着爬犁撒欢,腾格尔坐在上面,李恬与江浔在后面推着他,一村民大叔牵着马,笑着站一边抽着烟。
“导演,这段戏,我想这样……”
江浔也不用换衣服,简单地化了妆,就找到了黄健中。
“嗯,你说。”黄导很是开明,他想听演员们自己的拍摄想法。
“程远是从咱们东北出去的大学生,我不能演成北平的或是山东的大学生,我想在爬犁上唱几句二人转,应景,也应情……”
二人转快着点唱,听着喜欢,慢着点唱,听着悲伤,后面大嫂砸了家里,程远也可以唱一唱……
“行啊,”黄健中想着,“看到自己家房子,回到家乡,心里高兴,唱一句家乡的小曲,可以。”
“这小伙子,想法还挺多。”李小婉看着江浔,她对江浔并不讨厌,不过,胶片可不能浪费,最好一遍过。
拍摄队伍重新拉到了村外,江浔与穿着白色裘皮大衣的谭小燕就坐上了马拉的爬犁上,黄健中导演设置了两个机位,一个处在村外最高的山坡上,拍摄一远景,近景还是由李恬掌镜。
骏马拉着爬犁急驰而来,带起一阵雪雾与劲风,爬犁上,江浔与谭小燕俱是一脸的兴奋。
谭小燕拿着手里的相机,不住地拍摄。
“看!”江浔笑着,兴奋地指着前面。
“黄色的别墅……”谭小燕看向远方。
“黄色的房子,我们家……”江浔喉头突然就是一热,他好象真的要回家了。
“这么大……”谭小燕笑着又举起相机。
“对,我们到家了,老板,快……”江浔兴奋地看着雪野,看着这片生长自己的雪野,看着远处飘摇的红灯笼,他的二人转脱口而出……
“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少的给老的拜年呀……”
坐在前头的大叔下意识朝后看了看,脸上露出一脸的憨厚的笑容。
得,雪原,枯树,骏马,老人……再配上这一对青年男女,悠远的二人转传来,这景象,绝了!
李恬调转着镜头,江浔那欢快的面容在摄像机里不断地放大……
当马车在程家门前停住,黄健中导演终于喊了停。
“这段不错,有东北的风味,浔子和燕子演得都不错……”
谁说近乡情更怯,也可能是更乐,但踏上这片生自己养自己的土地,总会心潮起伏波澜不定的。
“中午吃饭,下午接着拍。”李小婉看看手表,这段戏拍了一上午,“中午四菜一汤,大家抓紧点。”
中午吃的是米饭还有鸡汤,江浔却只吃了一碗米饭,“浔子,够吗?”申军谊的饭量不小,剧组里,江浔的饭量能跟他比一比,看着这小老弟才吃一碗米饭,他就笑着调侃,“减肥?”
“不是,下午不是接着拍吗,我怕吃饱了,影响表演。”这是人艺的规矩,苏民老师上台表演前都是不吃饭的。
嗯,这句话又被李小婉听心里去了,这年轻人,别的不说,就冲这话,将来肯定会火,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万会火!
其实,剧组里章金莱吃得也少,明天才轮到他的戏份呢,他现在就练上了。
在院里,他推着那辆破自行车,一个劲地摩梭着车把,他是想给自己加小动作。
“葛老师您看我这样成吗?”他的姿态放得很低,逢人就问,见人就请教。
“别叫老师,我担不起。”葛优忙摆手,“您比我名气大,您是角儿,您要不请教导演吧……”
嘿,章金莱还真听话,他刚想支下车,车子却是一滑,连带着他摔倒在雪地里。
葛优一愣,立时笑得贼眉鼠目,“得,您这是太紧张了,再说了,下面是人家浔子的戏,你紧张什么呀……”
江浔还真不紧张,他与谭小燕正跟老两口对戏。
“爸,妈,你看剧本里,写得是我给你们鞠躬,鞠躬不成啊,我得下跪,咱是东北纯爷们,虽然在外面上学,可是家乡的规矩不能变,再说他也不是没良心,知道父母不易……”
跪还是鞠躬?
黄健中导演也在思考。
鞠躬是程远个这个研究生现代化的表达对父母尊敬的方式,跪则是传统。
“我明白,浔子就是想,一点一点的给观众一个可以把握到的东西,表演里面最重要的是真挚,否则就没有办法去打动观众……”
李保田明白江浔,跪是真情流露,比鞠躬强太多,人物更有血有肉。
“那就跪吧。”黄健中导演同意了江浔的方案,“十分钟,各部门准备,十分钟后开拍。”/apk/
……
屋子里,老两口正说着话,却一时又相对无言。
听到外面的声音,李保田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二小子回来了。”
刚才还说着谁都别回来的他,此刻却比谁都激动。
赵丽蓉老师忙不迭地解下围裙,扎撒着手,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自己干什么了,两老口寻找着自己的鞋,一起推门,起身去迎接第一个回家的儿子。
“咱妈就是咱妈。”申军谊看明白了,
赵丽蓉的表演,不露声色,不露痕迹,可是那农村老太太是真活了,细节特巧,也特好,特真,也特自然。/
“我是不敢跟这样的老头老太太对戏,一不小心,就露怯了。”葛优摘下帽子,摸摸自己的脑袋。
“爸,妈——”
院外,江浔跳下爬犁,箱子也不要了,扔在地上,叫着喊着跑进院子,这一瞬间,他的心突然活了,热了,沸腾了。
这一刻,他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跑,可是看到两位老人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程远,小时候,过年得了奖状,跑进这个院子时,他肯定也是撒欢儿跑的……
长大了,考上县里中学的时候,拿着通知书,他肯定也是这样撒欢儿跑的……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是这样,现在带了媳妇回家,他也是这样在撒着欢儿跑……
“爸,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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