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两道身影各退一步,旋即不退不让,再次对撞一处。
武青璇表情呆滞,目光茫然,死死盯着院外激烈交锋的狰狞身影,意识几乎陷入一片空白。
她本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唯一所求的,不过是能将弟弟武青循救下而已。
而随着延亲王麾下武者的到来,她更是心如死灰,连这一点心愿都不再抱有希望。
只想着以死相拼,能让这位元一卫道子逃了出去,登上青麟山将一切消息告于宁道主知晓,也好让他老人家做出决断,不让情势崩坏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青麟山的这位卫道子,杀延亲王近侍,再灭玄感剑士,都如同杀鸡一样轻轻松松。
纵然是对上了十年前便成就宗师的邪道高手韦绝言,竟然也与之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如同做梦一般,让她难以置信,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唰!
掌心火辣辣的疼痛。
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正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武青璇看看手中的匕首,再看看鲜血直流的手掌,猛地回过神来。
她左右拉住弟弟妹妹,眼睛里猛然闪过一缕光芒。
“你们两个快走,一定不要回头!”
武青璇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语气决绝说道,“我去杀掉那个坐地念经的老家伙,就算杀不死他们,也要舍了性命,给韦绝言制造一点障碍!”
“青璇殿下在说什么?”
忽然,十数道身影从后面包抄过来,将三人牢牢围在中间。
为首的黑衣女子悠悠笑道,“就凭这两个失了魂一样的傻子,再加上青璇殿下这个弱女子,就想影响到韦先生的战局?
我看你就是在做梦,而且还是做了一场自己欺骗自己的黄粱美梦。”
说到此处,她猛地挥手,“将他们给我拿下!”
唰!
黑衣女子将手抬起,却没有像自己所想的那般重重斩下。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是软软绵绵垂落下来。
她呆呆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上一下,只感觉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壳里面疯狂乱舞,肆意搅动。
黑衣女子艰难移动目光,看向了最近的同伴。
“这,这是……”
一缕猩红丝线悄然隐去,只留下眉心处的漆黑孔洞,开始向外欢快流淌着鲜血和脑浆。
噗通!
噗通噗通!
刹那间十几人全部软软倒地,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冷尸体。
轰隆!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比刚才更加巨大的雷声暴开。
同时还伴随着一蓬鲜血高高飞起。
卫韬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将小院中央砸出一个深坑。
“与吾生死交锋,你竟然还敢分心他顾,简直不知道死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白雾涌动,寒意深重。
韦绝言缓缓上前,就在大坑边缘停下脚步,“既然不愿真心降服,那便只好在这里将你打死以绝后患。
青麟山损失了你这样可以力敌宗师的道子,怕是宁玄真那个老家伙也要伤心欲绝,想一想就让吾心情愉快,兴奋喜悦。”
卫韬眼神漠然冰冷,缓缓站直身体。
哧!
一道血箭自其右肩喷出,那里骨刺断裂,还有一道颜色惨白的伤口。
伤口周围涌动着强大的冰寒真劲,甚至压制了他堪称强悍的愈合恢复能力。
“你很强,连金刚秘法都未能完全阻挡你的拳势,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
卫韬低沉叹息,狠狠一掌拍击在右侧肩膀。
黑红真劲与冰寒真劲对冲消泯,再次爆发出二次伤害,将原本伤口瞬间扩大数倍。
“卫道子,你才是完全出乎了吾的预料。”
“我踏入宗师境界已久,非是那些初入阴极的家伙可比,没想到竟然能和你这个年轻人打到难解难分,不分高下。”
韦绝言无声冷笑,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那里也有着几道孔洞,就是被此人肩膀上的骨刺所留。
不过没有关系,这都只是些无关大局的小伤,待到将这个怪物般的元一道子打死,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恢复。
真正重要的是,不能再在此地浪费太多时间,万一被谁将消息传递出去,引得宁玄真那个老家伙再下青麟山,他能不能全须全尾离开齐州尚属未知。
想到此处,韦绝言猛然进步向前,与同样冲来的卫韬交击一处。
一边是黑红真劲轰然暴涨,散发出灼烧腐蚀气息。
另一边则是森寒冰冷的白色光芒。
就在两人周身相互交织,剧烈碰撞。
内里两道狰狞身躯纠缠绞杀。
刹那间相互碰撞不下百次。
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成为致命的武器,只为了能够致对方于死地。
小院早已不见踪影,到处都是撕开的裂隙、砸出的大坑。
武青璇三人躲到远处,就连稍微靠近一些都是不能。
距离更远的园中,参加踏秋饮宴的宾客已经被惊动,纷纷面露惊疑表情。
不知道在这秋日正浓的午后时分,为何会有隆隆雷声,地面还在微微震动,就从庄园深处传递过来。
“二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需不需要我将守在外面的护卫喊来,大家一起过去看看?”
“本人家里刚刚花大价钱延请了一位练脏境界的高手,此时就在外面品茗赏景,不若让他老人家过来,不管有什么宵小作乱,定然能将之斩灭干净!”
冯赟海面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后猛地一咬牙,“踏秋饮宴到此结束,所有人马上离园回城!”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震得杯盘碟碗都在嗡嗡作响。
唰!
人影闪动,一个老者飞快出现在某处席面桌前。
“白老,我刚才还说要请你老人家过来,去看看后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宵小作乱,还要依仗白老出手,将他们……”
锦衣年轻人淡淡说着,声音却不自觉低了下去。
他张大嘴巴,看着身旁呆立不动的老者,竟然从其脸上看到了颤抖和惊恐。
“天人化生,宗师之境。”
老者面色惨淡,喃喃自语,“这是武道宗师在生死交锋,如若不幸被卷入其中,断无幸免之理,快走,快走,一刻也不能停留!”
轰隆!!!
交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碰撞过后,卫韬向后飞退,接连踏碎大片断壁残垣,留下一条人形通道。
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韦绝言膨胀粗壮到夸张的双臂挟裹冰霜,再次砸落下来。
卫韬双手一绞,大片雪花飞散,随即撞上了泰山压顶般砸落的两只巨大拳头。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他所在的位置陡然塌陷成一个巨大的深坑。
韦绝言则踉跄向后,十数步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团白雾。
刚才的几度交手,感觉就像是以双手为锤,在不停轰击一台烧的通红,又遍布尖刺的玄铁,反震灼热的力量让他都有些消化不掉。
双手针扎一般生疼。
他低头看去,粗大手掌上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一些地方所覆冰霜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翻开的焦糊伤口。
韦绝言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着那座大坑,神情凝重,还夹杂着深深的惊讶。
凝重是因为对手实力很强,已经到了就算他用出全力,再加上老仆的助益,也无法将其轻易击杀的程度。
惊讶则是因为,如此实力层次,竟然只是青麟山的道子,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宁玄真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秘密培养出如此恐怖的一个怪物。
不像是宗师境界,却能与宗师正面交锋。
忽然间,韦绝言心中一颤,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住十几步外被砸出的大坑,眉宇间阴云密布,几乎要滴下水来。
嘭!
一只黑红交缠,还隐现金光的狰狞利爪从坑内伸出,重重拍在地上,然后是第二只……
紧接着,一尊庞大身躯从坑内缓缓踏出。
“你的实力确实强悍,一番苦战生死危机之下,竟然让我一头撞开了那扇大门,而不是按照道主所言,还要再凝神静气等待一段时间。”
“这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卫韬低沉咆哮,眼睛半开半合,笼罩住韦绝言周身。
韦绝言深深吸气,一口气仿佛无休无止被吸入腹中。
他有种致命的预感,对面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会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挡不下来的话,有可能会死。
两人之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中。
咔嚓!
忽然老者冠冕向下掉落。
他低头抬手,毫不犹豫一指点在眉心中央。
咔嚓!
一道血箭飙飞,老者整个人迅速干瘪虚弱下去,刹那间便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韦绝言的气息陡然厚重沉凝,甚至引动小院内外狂风大作,大雪纷飞。
哗啦……
一片落叶飘过,发出细碎的声音。
两道身影便在此时同时消失,又在半空之中猛然对撞一处。
刹那间罡风呼啸,雪花纷飞。
又有无数腥红丝线乱舞,包裹住内里那道黑红交缠的身影,无数次冲破风雪,挥动双掌重重砸落。
轰隆!!!
又一次对撞之后,韦绝言猛地钉在原地,双手吃力向内聚拢,最终以一个古怪的手印合为一处。
卫韬退而复还,陡然一声暴喝。
无数猩红触丝自掌心飞出,在穿透风雪扭曲乱舞,甚至牵引体内血网,疯狂朝着那尊犹如冰雕的身影冲去。
就在此时,卫韬眼前陡然一花。
不见了韦绝言的身影,甚至失去了对他的感知,此人仿佛完全融入到冰雪之中,再不显一丝踪迹。
只剩下漫天飞舞的大雪,占据了几乎全部的视野。
高空之上,甚至还生出一轮银白寒月,向下洒落透体冰寒的光芒。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让卫韬以为自己所面对的并非玄感妄念,而是真实的冰天雪地。
还有无比森寒的压力,从上下四方弥漫笼罩而来。
比起北荒老僧的血色大佛,韦绝言所引发的玄念则更加奇诡难言。
他就像是一个外来者,闯入到自成一体的冰封雪域之中。
所有一切都在排斥他,要将他冻结镇压。
“玄感妄念,不需要你来,我自己也有!”
在巨大的冰雪封镇压力下,卫韬猛然抬手,一指点在眉心。
咔嚓!
“真是个可怕的怪物,好在终于要结束了。”
“他这一掌真正落下之前,便会精神崩溃坍塌,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杀伤力。”
“以后再遇到青麟山弟子,一定要小心谨慎,宁肯退避三舍绕着走,也不能再像这次一样随便出手。”
韦绝言双手结印,表情沉凝,死死盯着前冲的那道黑红身影。
在引动玄念的情况下,心思比平时更加灵动迅速数倍,刹那间便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
忽然。
他面色猛地变化,瞳孔骤然收缩。
眼眸最深处,映照出一幕令他心惊肉跳的恐怖景象。
在冰雪覆盖、寒月高悬的玄念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座白骨祭坛。
一个白衣女子端坐其中,周身彩色丝线环绕,又有诸般梵音吟唱,正缓缓睁开眼睛,低头俯瞰过来。
“这,她,她是……”
韦绝言心中震怖,思绪纷乱。
然而还未等他在意识深处闪过那个名字,剧变陡然再起。
轰!!!
无数猩红丝线疯狂乱舞,又有两尊黑红交缠、金光隐现的狰狞手掌,从白骨祭坛后方的黑暗中升起,将所有一切尽数撕扯粉碎、盖压笼罩,刹那间便已经来到面前。
一掌落下,所有妄念尽皆消散。
韦绝言心神摇曳,下意识便抬起手臂去挡。
却只听到嘭的一声爆响。
覆体冰甲支离破碎,骨肉碎屑四处飞溅。
双手连同双臂,刹那间已经不复存在。
轰!
卫韬掌势一顿,旋即再次向下碾压,重重按在韦绝言额头。
“你,你真的是元一道子?”
韦绝言缓缓盘坐在地,艰难抬起头来,“还有,你知不知道,孙……”
“她已经被我打死了。”
卫韬没有让韦绝言将话说出口,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你竟然,连她都能打死。”
韦绝言根本不去管正在飞快流逝的生命力,只是大口喘息着,语气极度震惊道,“两年前,我曾见过她一面,还要多谢她高抬贵手,没有将我放在眼中,饶过我一条性命。
你能将她打死,岂不是在如此小小年纪,便已经阴极阳生,踏入阳极!?”
卫韬沉默片刻,一声叹息,“从未听过阳极,我不过是玄感而已。”
“你是……玄感!?”
“怎么可能只是玄感!?”
韦绝言七窍鲜血狂涌,一口气噎在喉咙,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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