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场的欢呼和喊叫声中,陈墨解除了奥兰多的附着状态。
顿时,黑色的铠甲崩解开来,化作黑雾,于黄沙弥漫的场地中消散。
摘下面具,从上衣口袋中拿出头绳,重新绑起头发,短短几秒,一个持剑迎敌的骑士便重新变回了一个干练的白领职员。
“真不愧是梦魇,强的超乎我的想象。”顺手将长剑归鞘,陈墨微笑着对着拓拉说道,看上去尚还留有不少余力。
“是我输了。”拓拉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刀,这把被斩断的兵刃在灯光的照耀下,虽依旧寒光四溢,但终究已不再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不,你只是输在了武器上。”轻抚着腰间的剑柄,陈墨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刚才的那次交锋,是拓拉的优势和赢面更大。
因为,依据常理而言,倘若以自下向上的方式用剑刃和劈下的刀锋直接碰撞,结果,往往只会是用剑者的武器断裂。
而陈墨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对杜兰达尔有着绝对的信任,他相信自己的武器不会于此折断。
十年以来,这把漆黑的长剑不知渴饮了多少人的鲜血,但却未曾出现过一次破损,甚至就连划痕也没有留下过一条。
一名战士的佩剑,往往就是他最为信任的事物,没有之一。
而这也正是他之所以总是日夜携带着这把黑剑的原因。
“……失败,无需辩驳。”拓拉微微摇了摇头,捡起了那坠落于沙土中的半片刀刃,置于掌心,默默注视着。
隔着头盔,没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也无从得知他的心情,但陈墨却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一丝遗憾和悲伤的味道。
毕竟是使用已久的武器,这些年来的长途跋涉,历经沿途的苦难,陪伴他的唯有这把长刀,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兵器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战斗而生,在战斗中损坏,也是情理之中,恰如战死的勇士,他们为某种意义而生,为某种信念而死,自身并无对错,论其真心,惟有荣光。
但尽管如此,拓拉还是感到些许的悲伤,不是因为败北,因为没有战士可以百战百胜,也不是因为兵刃的损坏,因为这便是武器的宿命。
他只是悲伤,作为一名踏上天途的库兰塔,他为前路的迷茫而感到悲伤,作为最后的怯薛,他为那早早湮没在历史尘埃里的可汗而感到悲伤。
天途究竟身在何处?可汗究竟身在何处?
他感到迷茫。
但很快,他的茫然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打破了。
“哦对了,拓拉,你有备用的武器吗?”陈墨抬起眼,看向默默沉思着的拓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口问道。
他先前就调查过了,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这段时间拓拉一直都是处于一个类似流浪汉的状态,每天到处走路,以此保持清醒,吃饭靠捕猎,喝水靠水龙头。
说实话,他很难理解,也无法认同这种行为。
这座城市虽然丑恶,但不代表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全是如此丑恶的。
在这个地方,无论是内围的城区,还是感染者群居的下水道,其中都不乏有着善良真诚的朋友。
难道那些上层人所导致的错误和剥削,就能够同样代换到这些普通人的身上吗?
不过,哪怕陈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毕竟拓拉也帮自己试验了新装备的效果,他帮上几个小忙还是没问题的。
“………”拓拉没有回答陈墨的问题,但他刚才的反应已经透露了真相。
“你要找协会……算了,那群家伙估计也不会给啥好东西。”陈墨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骑士协会里某些大腹便便的家伙的模样,顿时脸一黑,面色沉了下来。
“要不我帮你把刀修一修?”他挑了挑眉毛,试探着问道。
“这是由坠落在草原上的冷铁所铸,寻常的钢铁,无法与其相提并论。”拓拉微微摇头。
“不就是陨铁吗……”陈墨扶额叹息,讲道理说陨铁这种东西说稀罕其实也不稀罕,也就有点稀有金属,算得上是合金之类的东西,他要想搞点还真不算难。
“别说这个了,我能帮你解决,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陈墨摆了摆手,然后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
“如果,你接下来还打算继续参加特锦赛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在遇到那些大骑士之前,你不会再输了。”
“也就是说,你取得特锦赛正赛名额的可能性,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是百分之百。”
“一座腐朽的城堡,其赋予的名额又有什么意义?”拓拉摇了摇头,反驳道。
“很好,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听到这话,陈墨的话锋顿时一转,面色也变得和刚才战斗中质问对方的时候一样严肃。
“你参加特锦赛,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你的天途,那么你现在已经找到了,如果是为了可汗,那你其实永远都找不到。”
陈墨直视着眼前这个看似高大的男人,明明两人的体型差距巨大,但他的气势却稳稳的压了拓拉一截。
就像是过去在龙门的时候一样,他对待自己的同事们就是如此,直截了当的批评,毫无保留的赞扬,但又会兼顾着考虑对方的感受,将一切处理得滴水不漏。
在近卫局里,大家都知道组长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但是他们总会被这外表所欺骗,忘记了陈墨原本其实是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他对很多事情其实看的是很透彻的。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而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像今天,如果我真的想杀了你,我可以保证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听到这话,拓拉的眼神顿时冰冷了起来,但是短暂的思考过后,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是事实,假如刚才的那一刀是正好朝着他的头颅划过去,那么现在的场面就是血流成河。
“可汗,已经死了,天途,你的劲敌,现在就在这里。”
“若是连我都无法战胜,那么就不要在此处大放厥词,称呼什么卡西米尔就是腐朽的堡垒之类的。”
“无谓的怀念荣耀的过去,这对你而言,毫无意义,行走的意义是明白路在哪里,任何人都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拓拉默然。
“好了,我就这些要讲的,你听不听随意,把刀给我。”说到最后,陈墨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伸出手。
拓拉竟然没有反对,真的把自己视为生命的武器交给了陈墨。
也许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败者就是任由赢家随意处置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相信了这个男人的话。
但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场之际,陈墨却忽然拿出了一把两米长的黑色巨剑,反手递给了他。
“……三天内我把你的刀还你,这几天你先拿这个凑合凑合,质量总比现在市面上的强。”他拍了拍衣服,随后本想拿出一张名片,但最后想到这货这么讨厌城市,估计不会用电话,于是又收了起来。
“算了,三天后的下午一点,你到卡瓦莱利亚基外去找我,我会给你发信号的。”最后留下一句话,陈墨扬长而去。
而拓拉,只是默默提着那把巨剑,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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