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争吵过后,阴暗的隧道中总算是恢复了安静,三人行走在这座繁华城市的下水道里,却都神色如常,仿佛闻不到空气中那股驱之不去的恶臭。
仿佛习惯了一样。
陈墨与陈就不必多说,两人本就都是刑警,时常接触这种类似的案发环境,陈墨更是曾经参与过国家内战的雇佣兵,莫说是眼前的下水道,纵使是由无数同袍血肉铺成的血路,他也曾多次踏过。
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如果不及时处理,只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内脏就会开始逐渐腐烂,他们的肠道细菌会一步步分解体内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不得不承认,无论亲身去嗅闻多少次,他都很难用人的语言来准确的去描述那种气味。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将一块已经快要腐烂到变成烂泥的绿斑猪肉扔到微波炉里烤上十几分钟,然后打开炉门,轻嗅一口那些从角落里扑面而来的蒸汽的味道。
带着某种诡异的温热感,只是稍稍嗅闻就会恶心到让人想要吐出这几天吃下去的所有东西。
那是被具象化的,死亡的气味。
讲道理,除了某些特殊的化合物,这应该是寻常人一生中能够嗅到的最为恶心的味道了。
纵使是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墨,在刑警时期,也是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克服了对这股气味的心理障碍,后来才能够在众人面前,面不改色的调查那些惨烈的案发现场。
至于浮清……与其讨论她是否会对恶臭有什么过大的反应,陈墨更担心这孩子的身体健康。
毕竟是凭借着自己的“血肉”所具现的生命,结合自己这基本非人的身体状态,他根本无法保证这个孩子会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故此,在知晓了自己身体的真相后,陈墨不知多少次连哄带骗的拉着浮清去各种自己有门路的医疗机构体检,甚至还在私下里悄悄的对她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
哪怕检查的报告上并没有什么向上或向下的箭头,也并没有什么名字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哪怕无论多少次催动源石技艺也无法感知到那些细微的碎片,他还是放不下心。
并非是不相信这个孩子的健康,而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相信自己的决定。
失去的实在太多了,在那些人生里,有太多的遗憾和悲剧,都是始于起初,那一个个被忽视的,小小的疏忽。
愧疚、悲伤、悔恨。
就像棱角锋锐的碎片,哪怕吞下再多,也终究还是难以下咽,也还是一样的疼痛,伤口始终血流不止,无论怎样,不可否认的厌恶这些痛苦。
正因如此,他恐惧,怯懦,唯恐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只是绚丽的泡沫,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就像曾经一样。
每当他畏惧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回荡着carmen曾经的那一句话,还有那冷漠中带着不满的神情。
【懦夫】
每当这句话幻觉般的从耳边浮现,他总会顺从的微微颔首,认可对他人生精确简约到极致的总结。
时至今日,当初的质疑和敌意早已经化作浮灰,随风散去,那些似乎毫无理由的帮助,也许夹杂着某种尝不出来,或者短期内不会生效的毒药,但他的确从中获益匪浅。
就像那句话一样。
“这就够了”
陈墨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纵使是面对萍水相遇的陌生人的恩情,他也会用尽力气去报答。
与其相对应的,哪怕是最为亲近之人,只要背叛带来的伤痛足够沉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兵器,刀剑相向。
但在那之前,他会把过去的的恩一一算清,如数偿还。
或许这种行为并不理智,但要知道,仇恨和矛盾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和解,但在危难之中,他人所给予的恩情却是不折不扣的亏欠,是要偿还的人情债务。
只要尚还有一分生而为人的礼义廉耻,就不该对他人施与的援手感到无动于衷,并认为理所当然。
故此,尽管还没有说出口,但陈墨已经发自内心的承认了。
他和carmen是朋友了。
哪怕她或许并不这么认为,但至少,陈墨以后不会拒绝她的善意和帮助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会试着帮她一些忙的。
黑衣的男人默思着,行走在空旷的隧道里,耳畔似乎传来了灵动而空灵的笑声。
不复往日的戏谑,仿佛带着些许的认同和赞许。
黑暗里,男人的脚步并未停滞。
他只是轻轻扯动嘴角,同样露出笑容,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
——下水道的某处。
两个卸下盔甲的扎拉克骑士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灰发的那位看上去有些腼腆,不是很放的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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