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近江外国语学校还是有点资源的,他们在美国雇佣了不少掮客,专门操作往常青藤名校里送学生的买卖,对大陆学生各种针对性的包装,要价也算公道,一千万就能包你上名校,前提是孩子中人之姿,别是个潮巴就行。
娜塔莎本就是数学天才,通过一番操作弄个奥数冠军啥的轻而易举,再包装一个芭蕾舞特长生,俄罗斯人的天赋值加满,上个麻省理工也不是难事。
所谓娜塔莎肚里的孩子,纯属子虚乌有,拿来考验张嘉伟的小把戏而已,只是这考验的代价太大,不但差点送命,也把娜塔莎对男人对爱情的幻想打的稀碎。
老实说张嘉伟很帅,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匀称健美,带着一股大男孩的呆萌,加上不差的家世,舍得花钱,中央空调,对女孩的杀伤力很大,尤其是涉世不深的女学生,简直通杀,事实上不光娜塔莎,另有两个女生和一个年轻女教师找到校方投诉,说被张嘉伟骗了。
经此一役,娜塔莎的兴趣转移到了学习上,男人哪有数学题好玩啊。
易冷觉得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神”,但他没证据,就算有证据也没法报复,“神”无处不在,又踪影全无,至今他都没能摸清神的底细。
张嘉伟失去了生育能力不说,还锒铛入狱,张东海和潘大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不但拒绝一切民事赔偿,还请律师反诉,这个官司和齐昊的官司同步进行着,易冷没空管这些,因为神又给他下达任务了。
神的新任务是让易冷在六十岁之前达到副部级。
这就有点离谱,但也不是完全的无厘头,因为某部就有一个完全靠造假资历混上来的副部长,易冷起码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学毕业,党员,副处级干部呢,走点捷径,在十几年之内再攀登几个层级并不是神话。
一个立志干到副部级的人,肯定没有闲空去处理自家的民事官司,易冷按照“神”的指示暂且回到了江东造船厂纪检组,因为协助省纪委办案得力,他被单位嘉奖了,直接晋升为纪检组长,党组成员。
这一切来的似乎太快,但易冷并没有欣喜若狂,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这个游戏他玩过。
作为黄皮虎的时候,也是从社招的副处级干起,三年不到就厅局级总经理了,只不过黄皮虎这个号练废了,“神”又开了新号,走的还是黄皮虎的老路。
还真是一点不耽误,因为易冷的躯壳里装的就是黄皮虎的魂,江东造船集团等于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里里外外都太熟了,回单位没两天,突然武庆山召开党组会议,作为纪检组长的易冷完全没准备,却被董事长兼书记武庆山点名发言。
武庆山就是想看看他的成色,所以搞了个突然袭击,这一招简直就是给易组长送人头来的。
“我刚到公司没几天,还没摸清楚门朝哪呢。”易冷自嘲地笑了笑,“对于造船这一块也不熟悉,基本是个门外汉,不过既然董事长让我讲两句,那我就献丑了。”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随便讲,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武庆山见易冷手上只拿着一个空白本子,知道他丝毫准备都没有,更加放心了,还安慰对方别紧张。
“那我就简单说几句。”易冷忽然收起谦卑的微笑,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这副表情让武庆山想到了老搭档,心里不由得抽抽了一下。
易冷根本不需要草稿,肚里全是硬货,讲起来滔滔不绝,数据精准,条条有理,这绝对不是靠一时半会突击学习能搞定的,一定是下过一番苦功夫,而且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思想。
听着听着武庆山就觉得不对头,这货的理论思想和黄皮虎完全一样啊,闭上眼睛倾听,连声音都tm一样。
不光是他,其他党组成员比如袁敏和马晓伟也感觉到了,新来的纪检组长和老黄酷似,袁敏属于爱屋及乌,立即对这位易组长有了好印象,马晓伟则感到深深的危机。
易冷讲话很注意控制节奏和时长,讲太久听众会疲劳,会分心,所以他只讲了十五分钟,高屋建瓴的一番慷慨陈词,指明了公司的前进方向,那就是重组,还是重组,和之前的战略一样,把近船和江尾造船厂纳入囊中。
讲什么很重要,怎么讲更重要,同样的内容,有人讲起来就枯燥乏味,昏昏欲睡,有人讲起来就激情四射,引人入胜,易冷就属于后者。
武庆山感到这是个人才,干纪检屈才了,应该给自己写材料。
……
易冷忙着当官的时候,他的旧居锦绣家园的房子里,冷东鹏和朱红朱静姐妹,还有姐俩的母亲和一个孩子,依然处在挣扎的边缘。
停车难的问题没解决,地下车库的钢筋水泥碉堡不但把齐昊的车封在里面,同样也让车位失去作用,朱红的破捷达每天还是找不到地方停。
偏偏这个肆无忌惮建起来的碉堡没人敢拆,物业不敢,城管也不敢,听说建这玩意的人是省里的大领导,和他做对的人没一个好下场,谁还敢捋老虎须子。
易冷自诩是铲除恶龙的勇士,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成了一条恶龙。
冷东鹏是来看病的,他有恶性肿瘤,自觉时日无多,但是坐以待毙也不符合国人的性格,还年轻没结婚,上面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不然他早就找个地方悄悄死了不给人家添乱,更不想浪费家里的钱。
手里捏着一份化验报告,冷东鹏不知不觉走到楼顶,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来了,上次来的时候,通往天台的门被锁死了,他本来准备一脚踹开的,这回却发现门锁已经打开,门虚掩着。
走出这扇门,豁然开朗,却又崎岖难行,地上涂满了防水的沥青,管线密布,大片的太阳能热水管,还有隐藏的卫星天线锅子,冷东鹏艰难地走到天台的边缘,环顾一周,这里是近江最繁华的地方,每到夜晚灯红酒绿,霓虹深夜时分才逐渐熄灭,这样美好的花花世界,和他却一点关系都没有。
健康多好,可以到处旅游,哪怕徒步呢,感受山川河流大自然,感受活着,可现在他只能和放疗作伴,每天出没于医院,看生死离别,人间惨剧。
他才三十出头,不愿意燃烧完青春和金钱之后死去,把自己活成别人口中的悲剧,哪怕一跃而下,轰轰烈烈的死了呢,好歹来个干脆。
想到这里,他忽然兴奋起来,死了多好,能省下不少钱呢,不过得先把遗书写好,免得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下楼去拿纸笔的时候,一个人迎面上来,两人在狭窄的楼道里差点撞上,冷东鹏定睛一看,这不是朱静么。
朱静拎着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满了东西,两人面对面尴尬对视,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重病患者上天台,还能有啥事,大家心知肚明。
“今天天气不错,上来坐坐吧。”朱静说。
冷东鹏很自然地接过购物袋,帮忙拎着跟随朱静来到的楼的另一面,这边景色更美,还摆着一张破藤椅和一个旧沙发。
把藤椅和沙发并排放,购物袋里拿出啤酒和零食水果香烟,摆在面前享用着,谁也不点破这就是最后的晚餐。
“我一直舍不得吃这种零食,一个就要八块钱,太贵了。”朱静拿起一个带果粒的酸奶,因为只有一个,她要和冷东鹏分着吃。
冷东鹏尝了一口,咂咂嘴,说真好吃。
“是吧,好吃。”朱静把酸奶盖子都舔了。
啤酒,辣条,酸奶,鱿鱼丝,小蛋糕,还有一包中华烟,两人喝一口啤酒,抽一口香烟,看着夕阳落山。
购物袋里有一封信,是朱静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文字,冷东鹏说给我看看吧,我借鉴一下怎么写。
看着看着,他感同身受,双肩颤抖,无声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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