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搜回京后,她命人向石将军索要了‘质子起居录’,上面记录了姬如玄来到南朝后的衣食住行,是由鸿胪寺同羽林卫共同书写的。
想要知道姬如玄来南朝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能从他的起居录上入手。
他连羽林卫都骗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端倪?
不过,
话都说开了,似乎也不需要了。
先看看姬如玄怎么选择吧。
连着下了四五日的春雨,终于云开见日,春风拂过,积雨滴答,潮湿的花香,盈动了整个洛京。
四月是陛下万寿,南兴帝不喜铺张,崇尚节俭,礼部没有大张旗鼓,会同鸿胪寺循例在太极殿安排宴礼。
南兴帝却突然下谕,今年万寿节,不在宫里过,于四月十七日,去南郊巡田五日,在南郊行宫行万寿礼,一切从简,勿要劳民伤财。
礼部和鸿胪寺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会同内廷商议出行的卤簿,命鸿胪寺去南郊行宫筹备节仪。
朝野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
穆贵妃泡完了药浴,身上披件垂到脚踝的衣裳,松松地掩了衣襟,靠在榻上。
玉竹拿来炭笼为她烘头发。
南兴帝坐在桌后批阅奏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纤秀的背影。
随着穆贵妃身子渐渐恢复,他整个人就像枯木逢春一般,重新焕发生机,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过了一会儿,头发干了,玉竹退下,南兴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站了起来,来到她的身后,拿过梳子,帮她梳发。
穆贵妃懒洋洋地,有些昏昏欲睡:“奏折都批完了?”
“没有,”南兴帝轻抚着她的长发,“大臣都忙着巡田事宜,朝中没有大事,让张德全将剩下的奏折送去长公主府,就让扶光代劳。”
穆贵妃睁开眼,转过头,见他凝视着自己,眼里满是专注:“你可真会为扶光找麻烦,拉仇恨。”
“让大臣们提早适应,”南兴帝忍不住笑了,“朕年纪渐长,精力难免不济,护国长公主理应为朕分忧,论治国之道,扶光比我行,南朝要交到她手里,我才能真正放心。”
“你,”穆贵妃眼眶微红,别开了脸,不去看他,“是不是早就算计了这一天?故意抬举承恩公,对承恩公府打压太尉府的行径,也视而不见,是为了打破朝中的制衡局面,等到承恩公府势大,打压太尉府,导致朝局失衡,你再恩封扶光,以平衡两方争斗,也能得到中立派的支持。”
中立派是最不希望看到朝局失衡,扶光能顺理成章越级封长,是因以顾丞相为首的中立派,没有阻止。
南兴帝没有说话,越级封长说来简单,实际操作太困难,这其中有他刻意算计,也有紫鲛珠一事推波助澜,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原是打算请孟太傅归朝,使越级封长,更加顺理成章。
但北朝使臣被杀一事,添了一把火,使林后一系投鼠忌器。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穆贵妃垂下了眼睛。
“我不想做汉高祖,”南兴帝微微一笑,爱怜地摸了摸她光亮如匹的长发,目光中怜惜更甚,柔声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仁厚,为君之道,治国之能,我一样也没有,三十二年的皇子生涯,我只学会了伪装自己和玩弄权术,是因有人希望我成为一个好皇帝,我才学着去做一个好皇帝。”
穆贵妃原本眉目含笑,渐渐愣住,看着他:“我也不想做戚夫人。”
南兴帝不提这话了:“等到下旬巡田,你的身体应该大好了,说起来,朕还要谢谢公子玄,安魂香能做成,他功不可没,改日送些赏赐过去。”
穆儿的身体,能这么快恢复,安魂香居功甚伟。
穆贵妃记得,扶光同姬如玄交好。
南兴帝凑到她耳边:“下旬巡田,皇后留在京里礼遇各国朝贺的使臣,就我们俩,我带你好好看看,这盛世,是否如你所愿。”
“好!”穆贵妃偎进他的怀里。
第二日,南兴帝便命人,给北苑送了赏赐,对外说是,公子玄献天竺奇香,治愈贵妃娘娘旧疾,居功甚伟。
消息传到中宫,林皇后有些心慌,也按捺不住了,借着头疼,请来了太医院的李院史。
内殿摒退了下人,只留了景玉照应。
林皇后目光盯着李院史:“穆贵妃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院史年逾花甲:“近来,陛下常召微臣为贵妃娘娘请脉,贵妃娘娘的病情,确实在恢复。”
当年,贵妃娘娘小产出血,是他施针救了贵妃娘娘的性命,陛下对他十分信任,破格提了他太医院院史。
贵妃娘娘情志不畅,肝失条达,有了血瘀之症,在症状不明显的时候,他用一味开胃健脾的药,遮掩了贵妃娘娘的真实病因。
陛下和长公主信任他,贵妃娘娘时有不适,都是传唤他过去请脉诊治,鲜少传唤其他太医。
其他太医,也一直没有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林皇后看着李院史,眼里带了怀疑。
李院史解释道:“长公主复原了安魂香的古方,安魂香是失传了数百年的奇香,不仅有解郁、安魂、定魄之功效,还有舒肝活血,通窍行气之功,误打误撞解了贵妃娘娘的血瘀症。”
林皇后冷笑:“如你所说,安魂香都已经失传了几百年,怎么可能轻易复原?姜扶光真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做出了安魂香?你在糊弄本宫?李院史,你可想好了,一旦陛下知道你避重就轻,误了穆贵妃的身子,你以为陛下会饶了你?”
“皇后娘娘请息怒,”李院史心下大骇,额头冒了冷汗,“老臣与皇后娘娘同在一条船上,自然不敢糊弄您。”
“住口,”林皇后冷笑一声,“误诊贵妃娘娘病情的人,是你,与本宫何干?什么同一条船,更是一派胡言,你可要想清楚了,谋害贵妃,陷害皇后,稍有不慎,可是要,”她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院史,一字一顿,“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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