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皇后见她识相懂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问:“你和景璋成亲也有数月,听王府里的长史说道,你与殿下感情一直不错,怎么肚子却不见动静?可有请太医看过?”
自从景璋成亲之后,这坏事是一桩接一桩,安王府也该添些喜事冲一冲晦气。
添丁进口对皇家来说,历来都是莫大的喜事。
叶明婉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低眉敛目:“儿臣自不敢耽搁殿下的子嗣大事,前些日子请了太医诊脉,儿臣身子无恙,便请太医开了调理身子的药,也盼着尽快为陛下开枝散叶。”
林皇后蹙了一下眉,但见她还算有分寸,也没多说什么:“添丁进口是头等大事,你不要轻忽了。”
叶明婉低头应是。
婆媳二人又商量了有关法会的细节,叶明婉这才告退。
林皇后一个人回到佛堂里,想来这场法会办完,中宫就能从承安侯一案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等承安侯罪名钦定,此案尘埃落定,就为景璋挑选一位家中得力的侧妃。
正妃叶明婉娘家失势,任谁都清楚,侧妃进了门后,日子要比正妃风光,有的是朝中重臣,愿意把女儿嫁进安王府,景璋有了得力的岳家支持,又没了外戚的威胁,中立派会支持立储,陛下就再没借口拖延立储。
……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府就收到了安王府送来的请帖。
安王府于九月十五日举办佛法会,一为弘扬善法,二为祈福消灾,三为向法募德。
璎珞低头道:“外面都传遍了,都说皇后娘娘懿德厚善,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风头都盖过了长公主平灾治疫的功绩。
就是不知,这些传言背后有多少是林皇后、安王妃,及那些支持立嫡的大臣们在背后营势。
姜扶光轻笑一声:“她果然没让孤失望呢。”
自承安侯下狱之后,林皇后于进退之间的分寸,把握的分毫不差。
她主张修佛塔,是要借佛家的影响力,继续为自己营造善名,修佛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佛塔修完了,承安侯一案早就尘埃落定。
林皇后有了修佛塔,为陛下及天下万民祈福的功德,仁善之心,深入人心,懿德之名,广为传讼,何愁姜景璋不能立储成功?
林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还是一计阳谋,无解之局。
璎珞不禁暗暗心急:“您要去参加法会吗?”
“自然要去,”姜扶光瞥了一眼桌上的请帖,“帖子上言明,举办佛法会,修佛塔,是为了替陛下及天下万民祈福,亦为劝善世人,我若不去,旁人又会怎么想?她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嫡母,名高妒起,宠极谤生,大面总要顾一顾,否则平白予人口舌,落人话柄,无端落了下乘。”
不光她要去,所有收到请帖的人都推辞不掉。
璎珞有些担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利用修佛塔一事,在朝野内外笼络人心?”
姜扶光目光微微一深,除非皇后失德,德不配位,否则谁也奈何不了她。
不急。
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
姜扶光意味不明道:“听闻前两日,皇后娘娘头疼病犯了,请李院史过去诊脉,恰逢母妃身子不适,传唤李院史时,发现李院史不在,陛下忧心母妃的病情,让传唤了胡院史,后胡院史与匆匆赶来的李院史起了争执,陛下勃然大怒,将李家上下全部捉拿。”
林皇后在佛堂里,这个消息多半是传不到她耳里呢。
谋害宫妃,残害皇嗣,陛下显是没打算就此揭过,就是不知会如何做。
这时,姬如玄慢悠悠地走进屋里:“有个东西要给你。”
姜扶光起身走到他身边:“是什么?”
姬如玄牵着她的手走到庭院里,园中菊花遍地,一片绚丽,引了不少蜻蜓驻足。
他将一个蜻蜓捕具塞到她手里:“试试能不能捕到蜻蜓。”
“这是你做的?”姜扶光睁大眼睛,看到捕具上已经粘了密密一层蛛网。
一上午不见人影,就是为了替她做这个?!
她心中既心酸又欢喜。
姬如玄嗯了声。
“我已经很久没有捕蜻蜓了。”姜扶光满脸欢喜,握着捕具有些跃跃欲试。
正巧有一只红蜻蜓落在不远处一丛悬菊上,她摒住呼吸,悄悄上前停步,探手过去,在捕具就要靠近菊花时,猛然罩上去,红蜻蜓蝉翼般的翅膀粘在蛛网上。
“我抓到它了。”她高兴地将捕具递到姬如玄面前:“你快看,是一只红色的蜻蜓,我小时候捕蜻蜓,最喜欢捕红蜻蜓,因为它数量很少,每次捕到红蜻蜓,我都舍不得放了它。”
姬如玄看到蜻蜓在蛛网上拼命挣动翅膀,却始终无法挣脱被束缚的命运。
啧,真是弱小又可怜的生命呢。
“费尽心机抓到它,为什么要放了?”姬如玄看着不停挣动的蜻蜓,目光里一片凉薄。
姜扶光眼中灵动澄澈:“我第一次和阿兄一起捕蜻蜓,捕了很多只,想让它们一直陪着我,便关好了门窗,把蜻蜓放到卧室里,当天晚上,我在蜻蜓振翅的声音中入睡,等第二天醒来,很多蜻蜓都死掉了。”
“我很伤心,哭了许久,阿兄挖了一个坑,把死掉的蜻蜓入土为安,还骗我说,它们很快就会转世投胎,重新回到人间,之后又带我去捕蜻蜓,我打开门窗,把捕到的蜻蜓放到房间里,蜻蜓绕着房间飞啊飞啊,就从门窗里飞出去了。”
姬如玄勾勾唇,完全不能理解:“应该制成书笺,就能一直看到它。”
姜扶光抬眸看他:“我喜欢它们鲜活的样子。”
姬如玄盯着她清澄如水的模样,脑中浮现了她身染重疫,死气沉沉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
当时,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给她造一座冰室,打造一个最美的玄冰棺,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多好啊。
可当那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反而不敢去想这些了。
姬如玄看着她澄净的双眸,弯了弯唇:“你说的都对。”
会哭会笑会和他说话的阿琰,比冷冷冰冰、无声无息躺在冰棺里阿琰,更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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