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迷失的孩子(1 / 1)

第442章 迷失的孩子

(9)

他们下山后回到元家老宅,方一进门,便觉察出一丝不妥——本应该停歇熄火的铁匠屋里竟然冒出了黑烟?

阿郁、符文涛先后赶到铁匠屋,只见烧红了的冶炼器具,不见人影,已经重铸好的龙鸣剑在旁悬挂着,剑身锋利恍若方才面世之时,仍微微散发着热气。

“是爷爷吗?他的身子,可撑不住再铸一遍龙鸣……”阿郁语罢,登即丢下包袱,直奔向元封子卧房处。

不一会儿,屋内传出悲鸣,道:“爷爷,你怎么就这样去了!独留下阿郁一人,我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阿郁!”符文涛难以置信,他见阿郁倒在元封子的身上几近崩溃,自己也不禁几度感到悲悯。即便他心里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临,即便他曾经作为符家杀手时杀人如麻。

“符公子,爷爷他死了。”阿郁悲伤欲绝,瘫软在地,眼泪不断往下掉。

白凤听到这一句话,顿时灭却了走进屋里的念想。他站在门外,眉目低垂,不知所言。

俞珂见状,问道:“义兄,你不想去见元封子前辈的最后一面吗?”

“我无颜面对他。”白凤坦言:“我带着龙鸣剑,什么事都没做成,最后,还失去了嫣儿。现在,我还连累了老前辈,他消耗掉自己最后的气力,只为重铸龙鸣。”

俞珂稍显失望地走到一边,她没有望向白凤,目前还非常胆小怕事的她,甚至不敢想象白凤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痛苦,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安慰道:“义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伱身边的。”

二人沉默半晌,忽然,符文涛大喝一声,说道:“你看,元老爷子手里攥着东西……是一封信!”

“写的是?”符文涛迟钝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白凤,续道:“白兄,你快进来看看!”

白凤起初没有搭理,直至俞珂一言惊醒梦中人:“义兄,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好吧。”那位少年剑客迈出沉重的步伐来到符文涛面前取过信笺,阅览道:“拿着一把龟裂的、被血泪锈蚀的剑,怎么能让人走得更远呢?不过多久,剑就会折断,没有了剑的剑客就像普通人断了双手、没了双脚,再不能生活了。我从前就是这样想的。”

俞珂跟在白凤身后,仔细听着:“我呀,这辈子都在剑炉旁边活着,在遇到高赘之前,我只喜欢铸剑,从不知道何谓挚友、何谓情谊。结识他之后我才明白,我的内心一直空缺的部分,那里被铁锈和废渣所填满,对于铸剑师而言,这是无用之物,可是,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因为,只有龟裂的、被血泪锈蚀过的剑,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剑!那是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铸剑师鲜少见识过的景象……阿郁,爷爷不希望成为你的羁绊,故而一直不以元家规矩赐姓氏予你。今有符文涛、白凤在左右,你一定可以比我更早领悟到该如何铸造真正的……”

最后一个字,元封子没有落实笔墨,不过,大家都能看得明白。

阿郁边哭边说着:“爷爷,我一定继承你的铸剑之术,不忘教诲。”

白凤情不自禁地在元封子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响头,俞珂也一同跟着照做,以表尊重。

少顷,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元家老宅内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人似是要彻夜不眠。

通过拜托相熟的邻里和官差,阿郁很快置办好了丧事,他们决定竭尽礼数,先在老宅内守灵三日,然后才封棺入葬。

作为德高望重的守陵人,元封子生前替不少贵胄主持过丧事,这自然会引得许多人闻讯赶来吊唁。

短短三天,陆续几十人登门造访皆要悼念元封子,更有甚者势要为其立碑作传。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和蔼可敬的鲜卑老人名叫‘拓跋封’,至于什么前朝皇族、铸剑大师的身份,一概不知。

他的传奇无人歌颂,他的品德永世长存。

三日一过,封棺入葬。这日不仅有那四个年轻人站在坟墓前,还有陆陆续续的乡民登山造访,他们一起把能够打开坟墓的飞鸟玄关捣毁,而后将石碑立在此处。

石碑正面刻的是“拓跋封之墓”,背面则是墓主人作为“拓跋封”时的事迹,大致内容就是在描述他虽然是鲜卑族,但是精通汉礼,甚至比一些骄奢的地方大儒还要懂得“礼义廉耻”,在乡民百姓、商人贵族之间都颇受好评。

阿郁一直呆在墓前,直到所有乡民散讫都没有离开。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又要起风了。

“阿郁,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符文涛站在她背后,轻声叮嘱道:“这些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过,可不要在这种时候病倒,老爷子看见,也不安心。”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直让人哆嗦。不过阿郁很坚定地站起,回问道:“你要去吗?”

“去哪?”符文涛惑道。

“帮白少侠,把慕容姑娘救出来。”阿郁看着不远处的白凤,只见其目瞪口呆,好像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我会去的。”符文涛道。

阿郁答道:“那把我也带上,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们!”

“阿郁,我以为你还想陪老前辈一阵子……”白凤道:“毕竟这一去,前途未卜啊。”

“爷爷说了,只要我跟着你们,就能够变成像爷爷那样的铸剑大师。”阿郁说罢,符文涛便即附和:“白兄,阿郁的锻造技艺远远在我之上,她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白凤微笑着点了点头,想起了他与阿郁初次见面时的记忆,说:“当日的那个小乞儿,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

在半山腰的芒草丛里,几行脚印尽管深浅不一,但是皆向前方。风吹过漫雪的土地,与正要下山的旅人碰了个照面。这一次,他们没有被狂风刮得晕头转向,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原始冲动在促使他们期待着、憧憬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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