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万里而来,还有閒心喝酒?"
看著陈朝从门外走进来,然后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实际上西陆却没有觉得太奇怪。
要杀她,在什么地方都好,但最不好的就是在这妖族的王城之中。
因为这里有著她的父亲,那位当世最强大的妖族帝君,如果陈朝只是只身而来,只怕不是他能杀死西陆,而是自己死在这里。
陈朝拿著酒,转头看著卖酒娘子说道:"麻烦拿两个碗。"
卖酒娘子皱起眉头,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样子,眼前人肯定和公主是旧相识,也就没说话,但也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西陆起身走到陈朝对面坐下之后,卖酒娘子才去那边拿了两个碗过来。
陈朝给两人都各自倒酒一碗之后,这才笑著说道:"既然想喝酒,为什么不去我那边,妖域的酒,真没什么好酒,我一进来之后,便闻到酒味不正。"
妖域的酿酒手艺是从人族那边传过去的,说不上有没有藏私,反正即便再怎么倾囊相授,到了妖族这边,也不见得能学明白。
西陆淡然道:"妖域的酒再难喝,终究也是妖域的酒,更何况我並不喜欢喝酒。"
他们两人好似在说酒的事情,但好似又没有。
陈朝笑了笑,喝了口酒,感受著酒水在喉咙处慢慢滑落的感觉,这才有些意態阑珊地说道:"我也好久没有好好坐著喝口酒了。"
西陆面无表情,"说正事吧,万里之遥而来,既然不打算先杀人,那必是想说动我什么。"
只是不等陈朝开口,西陆又说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一个人来的,不怕死?"
陈朝潜入妖域其他地方可以,依著他如今的境界,只要不被一堆扶云境这么围著,问题还是不大。
只是到了王城,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妖帝坐镇王城,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族潜入这里,一旦被他发现,自然而然也就会引发妖帝的雷霆之怒。
"你看我像是寻死的人吗?"
陈朝眯起眼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怕死的傢伙?"
西陆嗤笑一声,没有多说。
人类总是这样,明明怕死的人总会说自己不怕死,而不怕死的人,却总说自己怕死。
都是虚偽。
"西陆,你说说,你那位父皇,那般可怕,能杀吗?"
这句话能说,但大概不能让一个人族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所以一下子,那个卖酒娘子的心就再被提了起来。
西陆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照理说,她一个妖族公主,被人这么说自己的父皇,是不该这样的。
"能不能杀,你心里没数?"
西陆笑了笑,端起那碗酒也喝了一口。
"要是你自己能杀,你还需要在这里和我废话?"
西陆哪里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被人牵著走的人,她的聪慧不弱於谢南渡,只是妖族思考问题和人族的方式不同,再加上她境界太高,很多时候不用多想,直接出手就能解决,所以才显不出她的聪慧。
但陈朝要是觉得自己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说动她,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陈朝喝了口酒,幽幽道:"可惜,你不想杀他,但你的那位父亲,却好似一直在想杀你。"
这句话大概是到现在最重的一句话了,跟把一块巨石丟入湖里没有什么区别。
卖酒娘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很难生不出杀意。
陈朝不在意。
西陆说道:"你眼前这位,货真价实是一位扶云境,还是天下最喜欢杀人的武夫,你真要想杀他,他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扶云两个字,意味著什么,武夫两个字,又意味著什么?
陈朝如今的名声,在妖域早就传开了,谁都知道人族的那个年轻武夫,以一己之力撑著北边的那防线,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杀了那个年轻人,那么大战就会变得轻鬆,他们南下的步伐,就很难被人阻挡。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名声不小的武夫,如今居然孤身来到了妖族的王城之中,对妖族的公主说出了这些话。
卖酒娘子的杀意消散,眼眸里多了几分好奇。
陈朝只是盯著西陆,笑道:"我认识的西陆,好像不是那种束手待毙的人。"
西陆淡然道:"你认识的西陆,难道就是个轻易受人挑拨的蠢货?"
陈朝笑了笑,"生死之间的事情,哪里是说挑拨就挑拨的,你这般聪慧,自然也能感受得出来,知道我並非胡说。"
西陆蹙了蹙眉,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
这一次,她赶走了那个卖酒娘子,不是因为害怕她把很多事情说出来,只是她想和陈朝单独说些什么。
卖酒娘子安静离去,这里便只剩下西陆和陈朝两人。
西陆说道:"陈朝,我不知道你哪里去听的这些话,父女之间,不会生隙。"
陈朝嘖嘖道:"不说别的,光是我自己,就亲手砍死过自己的亲哥哥,你们妖族就更不用多说了,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互相杀来杀去的事情,难道还少了?你自己那位父皇是怎么坐上那个位子的,你难道不知道?"
西陆平静道:"你说的无非之前故事,但如今不是之前。"
陈朝感慨道:"你那位父亲城府之深,比我要强的多,你从来都是他彀中棋子罢了。"
西陆不置可否。
陈朝看著她的眼睛,疑惑道:"你不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吗?到了如今也知道转圜,知道遮掩了?"
西陆依旧不说话。
陈朝嘆了口气,"不说别的,西陆,你为何一直没破境,是真的走不到那个境界?"
听到这话,西陆的眉头这才挑了挑。
这桩事情她谁都没说,但却没想到,还是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透了。
他离著自己很远,从未有什么亲密之举,也没有说过什么知心话,但居然最了解她的,还是眼前的他。
"你觉得呢?"
西陆笑了笑,这笑容里不见得只是轻蔑,还有些别的东西。
陈朝笑道:"猜来猜去很麻烦,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到现在你父亲,那位妖帝还没发现我来到王城了。"
"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我来了,但是却一直再在等我杀了你,杀女之名,他不想担,但总是想乾的。"
陈朝这句话,其实不亚於递出一刀。
西陆不说话,但肯定是被这一刀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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