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用力,扯断那些金丝,然后看着断刀刀锋之上的金丝渐渐消散,最终归于平静。
金丝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也看不到,那些不断涌起的白雾,却渐渐再度充斥在天地之间。
陈朝看着云间月,没有立即出手,哪怕到了这会儿,整个局势已经很是偏向自己了。
云间月说道:“这片上古遗迹里到底有些什么?”
他知道陈朝进入过这个地方,故而才有此问。
陈朝却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说道:“这会儿要是再开始打,我的胜算要大很多。”
云间月摇头道:“道门无数手段,我都没有施展出来,真要打起来,你不见得真能取胜。”
陈朝挑了挑眉,知道这是实话,故而没有反驳。
不过云间月很快便有风度地说道:“不过既然越过你一个境界,要是这样还不要脸地把那些手段都用出来,才是真的不要脸。”
陈朝对此只是笑了笑,随口说道:“说来说去,如果你和我真是有生死大仇,那么不要脸我也得在这里杀了你。”
云间月听着这话,没有去反驳或是赞同,只是认真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说道:“都是在山里杀妖学来的?”
陈朝看着云间月,笑眯眯说道:“那些妖物可没那么多心眼,第一次只要双方都结下仇怨了,哪里还有第二次的时候,就得是当天,两个人有一个,铁定离不开山中。”
在大梁朝的寻常百姓眼里,不管是那些妖物还是修士,都是很可怕的存在,但若是真要他们去选择只面对其中一种,他们大概都会选择去面对那些妖物,而并非那些修士,妖物或许听不懂人言,但也只是吃人,修士们听得懂人言,却也不只是吃人。
人心比天底下的一切,都要可怕。
云间月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他自然听得懂那句话里的意思。
片刻之后,那些诡异的白雾越来越多,甚至都要远超之前在遗迹外围的白雾浓度。
云间月伸手拿出一张符箓捏碎,淡淡涟漪散开,将两人都包裹起来,阻挡了大部分的浓雾涌来,但在涟漪之外,仍旧有丝丝缕缕的浓雾缓慢透入其中。
云间月皱眉道:“这个地方看起来不能久待,你走不走?”
没了修为,凭借着那张符箓,或许能暂时阻断白雾对于他们的侵扰,但长久下去,断然无法坚持。
所以云间月准备离开了。
这趟遗迹之行,他并没有找到什么,但既然凭着这一趟走到了彼岸境界,那便是有极大的收获,痴心观里上下都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至于陈朝,既然之前有些恩情,那么现在一起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事,云间月不是那些寻常的修士,不会觉得陈朝活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其实即便陈朝有朝一日成了一位忘忧武夫,成了像是大梁皇帝那样的存在,只怕对于道门来说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一个强者,无法改变世间的格局。
如今的天下为何是现在这样,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
道门无数年的底蕴,足以支撑着他们有底气去对世间很多事情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
在很多时候,道门可以不计任何后果。
因为后果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身为痴心观的弟子,云间月自然有这份底气去做这些事情。
陈朝看着眼前的涟漪,沉默了很久,方才说道:“剩下的架,下次再打。”
云间月顿了顿,笑道:“既然如此,便算平手。”
他的境界更高,说平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就算是说自己败了。
“没打完便没打完,说什么平手不平手的。”
陈朝看了云间月一眼,摇了摇头。
云间月淡然道:“一时的胜负并不重要,大道很长,还有很多机会。”
陈朝没有说话,只是一步踏出,直接便从屏障里走了出来。
落入了白雾之中。
他没有转头,独自一个人朝着前面走去,那些还没有完全汇入湖底的湖水打湿了他的头发。
云间月看了他几眼,没有再说话,转身便走,朝着来时路而回去。
两人之前关于过生死的谈话好似还飘荡在半空,久久不散。
在凶险之间,云间月不用去选择,不用拿生命去做赌注。
陈朝在别的地方会选择往后退去,但是现在不行,这片白雾里,这个遗迹里,一直一直都有自己想要再去找的东西。
……
……
云间月朝着来时路而归去,一路上白雾已经肉眼可见的增多,这种浓郁程度,比起来之前看到的,要多很多很多,这让云间月感到有些难受,强如他,在这白雾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也会觉得无比难受。
拿出一颗丹药吃下,感觉好了些,云间月朝着前面走去。
白雾太多,此刻他只能看到眼前不足十数丈的距离。
只是忽然间,白雾散开,一头青牛从白雾里走了出来。
云间月注意到,在这头青牛的鼻子上套着一个金色的鼻环,上面有些繁杂的花纹,像是某本道门典籍上的字符,不过更让他意外的,则是在这青牛背上,此刻端坐着一个中年道人。
“师叔。”
云间月有些意外,失声开口。
眼前这位中年道人,正是痴心观的那位掌律真人,是一位道门的大真人。
是痴心观里的第二号人物,是仅次于观主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云间月这样的身份,也要对他保持敬重,而且是最高的敬重。
因此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行了礼。
只是到了此刻云间月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这位掌律真人,自己离开痴心观的时候,这位掌律真人还在闭关,怎么如今便到了此处?
中年道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好似是看透了云间月的想法,他居高临下看着云间月,平静说道:“渡过苦海,方才可以说是修士了,若是渡不过苦海,始终都还是个寻常人,说不得什么了不起。”
他一眼便看透了云间月的境界,倒也没有太多赞赏,只是寻常。
毕竟作为一位道门大真人,他站得极高,看得极远,自然不会因为一些寻常的风景而显得激动。
“此地有些问题,你才破境,境界不稳,回观中待一段时间,好生修行,别再想那些东西。”
中年道人伸手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箓,随手丢出。
白雾中骤然出现一条笔直的大道,两侧白雾直接被逼退很远,根本再也无法合拢。
云间月忽然抬头,看着那位掌律真人,认真问道:“师叔所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东西?”
中年道人很淡然地看了云间月一眼,云间月脸色瞬间便苍白了几分。
“你师父好像没有将你教好,有些天赋,便不知道尊师重道几个字如何写了?”
中年道人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座下的青牛则是有些同情地看了云间月一眼,心想你们人类果然是天底下最不讲情面的东西。
“天才这个东西,外界觉得很了不起,但在观里,即便找不到十个八个,三五个所谓的天才,还是能找到的。”
中年道人看着云间月,虽然没有明说,但有些意思,却很清楚。
那就是偌大的一个痴心观,一定会有别的年轻天才,云间月的存在,并不是唯一的。
云间月虽说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不过他不再说话,只是行礼,而后转身沿着那符箓所开的大道朝着外面走去。
中年道人看着云间月的背影,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青牛不合时宜的哞了一声。
中年道人漠然看向那两个牛角,平静道:“他好歹还能叫我一声师叔,你这个畜生和我有什么关联?若还是不能找到我想要的,你也就别想着活了。”
说话的时候,中年道人极为冷漠,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青牛也感受到了那些杀意,它皮糙肉厚,不能被那些杀意怎么样,但还是会觉得有些委屈。
我睡了那么多年,沧海桑田都过去了,我哪里知道那些当年的东西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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