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雪更大了些,在风雪的覆盖之下,那原本疮痍的漠北,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当初的雪原,好像回来了些。
大雪覆盖之后,当初两位帝君在这里生死厮杀的事情好像变成了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
没有什么是会一直被人记住,一直流传下去的。
口口相传也有断的时候。
夜幕降临之后,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些微弱光亮照亮了周遭不远的地方,在一处雪洞里,几块在漠北不好找的木块艰难地燃烧着,发出的暖意,让坐在火堆前的两人,都感觉到了有些温暖。
穿着灰色僧袍的悬空僧人脸色苍白,之前那一战他其实并没有如何参与,但伤势却极重,毕竟不是一位大妖对他出手了,加上他的境界,根本也不算高。
陈朝还是穿着单薄的黑衫,坐在火堆前,很平静地看着那摇曳的火苗。
悬空僧人睁开眼睛,看向这位如今骂名依旧极多的年轻镇守使,犹豫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镇守使大人,当时若无贫僧,大人是否能杀了那妖族公主?”
陈朝瞥了一眼悬空僧人,没有急着说话,而只是又丢了一根树枝进火堆,然后伸出两只手,烘烤上面的湿气。
悬空僧人想了想,自嘲道:“是贫僧多言了。”
“本官和西陆,其实真要说有什么高低之分,实际上并不确切,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短,交手更是不止一次,当
今世间,本官若说是了解她排在第二,那么整个大梁和方外都找不出那头一个。”
“本官和她,从来在五五之间,不过今日一战,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胜券在握,加上还有那么多大妖掠阵,所以有些懈怠,被本官找到机会来了一下重的,当然,有这么个开头之后,她这一战的胜数,就会越来越小,如无旁人插手,本官觉得这次杀她有了七分把握。”
说到这里,陈朝眯了眯眼,七分把握,其实已经是极大了,当时他都犹豫许久,要不要将这位妖族公主彻底打杀在这里,虽说会付出极大代价,但陈朝还是在其中看到了一丝生机,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最后犹豫再三,陈朝还是放弃了,除去因为还有悬空僧人在之外,还有就是西陆从来不是那种简单的修士,不到最后一刻……不,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陈朝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彻底打杀对方。
如果说这个世间是一本书,那么像是西陆这样的人,一定会是被浓墨重彩去描绘的。
“大师勿要多心,若不是大师还在,本官大概也会死在之前。”
陈朝揉了揉眉头,有些疲倦。
悬空僧人想了想,才缓缓点头,自然明白其中关节,但同时他此刻再看向陈朝的眼里,便多了好几分敬佩。
“镇守使大人肩上果然好一副重担。”
悬空僧人说道:“像是镇守使大人这样的人物,只怕若是出身在方外,什么
事情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修行便是。”
二十多岁的忘忧尽头,世间有数武夫,这样的人物,在方外,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件。
努力修行,安静修行,只需要修行。
这样的人物,多活一天,便有多一分存在的意义。
他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活着,只需要在大道上缓慢前行者,对自家的宗门而言,就是有着极大的作用。
像是痴心观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是道门领袖,就是因为根本上每一代的痴心观观主,都几乎是世间最强大的修士。
在世人眼中已经故去的无恙真人,被陈朝所杀的掌律真人,以及如今是痴心观历史上最年轻的云间月这位年轻观主。
这几人,放在方外,放在整个世间,都不会有什么敌手。
前两人自不必多说,早就是世间出名已久的大修士,而在这两人之后,看着不过是忘忧境界的云间月成为新任观主的时候,只怕早有不少人在当时已经开始猜测痴心观要开始走下坡路了,但谁能想到,才寥寥一年半载,云间月便已经踏入忘忧尽头,将痴心观的颓势止住。
这就是修为强大的最直观作用,这样的人,只需要活着就好。
活着便有用。
但比较起来,陈朝这些年虽说也一直走得很快,但相比较其他几人,要苦很多。
累很多。
陈朝笑道:“姓陈,流着陈氏皇族的血,自然看着大梁子民就要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陈氏坐在皇位上二百余年,应该不算对不起百姓,而百姓也没有负我陈氏,都是相互的事情。”
大梁皇帝也好,如今的太子殿下也好,是一家人,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他们最后的依靠。
悬空僧人好奇问道:“镇守使大人得过百姓的好处吗?”
陈朝想了想,坦然道:“当初神都不少人都想把本官从镇守使的位子上赶下去,为本官说话的,恰好就是那些市井百姓。”
“就因为几句话,镇守使大人便愿意为此付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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